玱玹惊呼,向前一扑,堪堪接住了小夭。
高辛王懵了,这孩子才说她几句,怎么就晕倒了。
玱玹爬起来去抄小夭的膝弯,想要将人抱起来,一上手却是摸到了一片黏腻。
玱玹的目光触到手指间的殷红,再顾不上遵守什么礼仪,急吼吼道:“师父,快传医师,小夭出血了。”
高辛王也看到了血,把小夭从玱玹手里抢过来,一把抱起来就往偏殿去了,“快,快去御医馆请邈来。”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吩咐一句:“不要声张,只让她一人来便可。”
玱玹起身出了朝晖殿,他心里急的很,偏偏还不能跑,不能让人瞧出端倪,只得稍微加快一些步伐,去御医馆找邈。
小夭的情况特殊,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高辛王把她抱到偏殿,放在一张榻上,立刻又设下了一道结界。
“小夭,小夭,你怎么样了?”
一波阵痛过去,小夭在晕眩里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她面色苍白如纸,汗珠汇成小溪,打湿额头的碎发,滑落到眼睫上,再顺着眼角流下,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带着哭腔,轻声对高辛王说:“父王,对不起。”
高辛王看着这样的小夭,除了心疼,还有什么都帮不上的无力,无措,“你这个傻孩子,这种时候还说什么对不起。”
又一波阵痛袭来。
小夭咬紧牙关,尽量不让痛苦从口中溢出,双手死死地抓住榻边垂下的月白纱帘,身体不断颤抖着。
高辛王不忍生生看着她受罪,掌间运起灵力,试图帮着她缓减一些痛苦。
小夭觉得每一次阵痛,都像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腹中搅动,让她痛不欲生,但等到阵痛过去,又比任何时候都真切的感知到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感受到了另一颗心的跳动,应当是相柳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痛苦,在有意鼓励安慰着她。
眼中的泪源源不断的流下来,这一刻,她多希望相柳能在身边。
玱玹几乎是一路提着邈过来的。
高辛王打开了门,把两人放进来,立刻又关上了门。
邈是五神山唯一一个女医师,接生经验丰富。
当年静安王妃生阿念就是她接生的,有时臣子们的家眷生产,也会向高辛王请旨,让她去坐镇。
见着高辛王也在,她赶忙下跪行礼。
“无需这些虚礼,”高辛王一挥衣袖,一道灵力直接阻止了她的跪拜,“快看看王姬如何了。”
小夭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大汗淋漓,她呼吸急促,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硬是把疼痛都吞进了肚子里,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玱玹见她如此隐忍,心跟着疼,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踱来踱去干着急。
邈等她这一波疼痛过去,浑身松懈下来,才握了她的手,边搭脉,边轻声安慰着:“王姬,别怕。妇人生产皆是如此,你会母子平安的。”
有人接生,小夭找到了主心骨,半合着眼,喘息着点头。
不消片刻,新一波的阵痛再次袭来,小夭无意识的抓向邈的手,指甲几乎要扣进了她的肉里。
邈沉静的面色透出疑惑。
玱玹急问,“到底如何?”
邈朝高辛王跪下磕头,“臣惶恐,王姬腹中乃是双生子,但奇怪的是其中一个胎儿的脉搏十分怪异,时有时无,有时强健有力,无时全无声息……”
高辛王道:“王姬的身体如何?”
邈思虑片刻,犹豫道:“女子生产本就需要耗费精气,十分凶险,王姬灵力低微,又是双胎,能保到今日生产已是不易……”
玱玹早就听过类似的说辞,不耐的打断她的话,“要如何才能确保王姬平安,顺利产子?需要什么灵草灵药尽管说,我马上去寻。”
邈又是一拜,“王姬的情况,臣不能确保王姬母子俱安,只能尽力。若是出现意外,王姬跟胎儿……”
玱玹脱口而出,“当然是保王姬。”
他说完方觉僭越了,高辛王还在,他又不是孩子的父亲,没资格替他们做主。
高辛王看着小夭痛苦的模样,想起她母亲当年生她的情形,心里不由生出恐慌。
阿珩那般的灵力,生一个孩儿尚且九死一生,沉睡了整整一年才醒,小夭身体这般弱,还是双生子,岂非性命堪忧?
“保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平安。父王,我能承受,请您一定答应我。”
小夭在疼痛中暂时解脱出来,她向着高辛王伸出手,满眼祈求,“父王,我也是医师,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可以平安生产。”
邈帮着小夭把脸上的汗水擦掉,从药箱里取出一枚丹药,喂进她的口里,“王姬,这是提气的药,离生产还有几个时辰,您需要保持体力。”
她又对高辛王说:“这才刚开始,王姬已经惨痛异常,体力消耗十分严重,恐怕等到生产的时候气力不足,还请陛下早早备下参片。
还有一些生产时需要的热水,巾帕,剪刀,孩子的包布,也是要提前备好。”
高辛王握着小夭的手点头,玱玹又匆匆出去了。
男子在产房不能久留,邈还有些事需要提前跟高辛王说明。她待小夭痛晕过去,再次搭脉,仔细的又诊了一遍。
“陛下,王姬的脉象不是很好,拖不得,需要尽快饮下如圣汤催产。另外,孩子……”
见邈总是吞吞吐吐,高辛王道:“尽管说。”
邈看了一眼犹如刚从水里面捞出来,连呼吸都变的浅薄的小夭,为难道:“若如胎儿在母体腹中夭折,臣需要再备一份开骨散,帮助王姬将死胎排出。”
高辛王沉默了,半晌后无奈点了点头。
玱玹行动很快,东西备的十分齐全。
邈用银针将小夭唤醒,喂她喝下如圣汤后,便请高辛王跟玱玹先出去。
朝晖殿里静悄悄的,满殿的宫人都被遣去了别的地方。
邈一个人接生,分身乏术,也没有时间出去跟他们汇报情况。
隔着结界,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唯有院中大铜缸水漏里的水滴答,滴答,滴答……敲的人心慌慌。
漫长的四个时辰过去了,小夭的疼痛到达了极限,体力渐渐透支,而孩子却迟迟没有出来。
静安王妃派人来请他们一同前去用饭,高辛王见玱玹急的满地转圈,压根就没有什么心思吃饭,便留他在外候着,独自先去了。
偏殿内,邈满头大汗,跪趴在塌边,将两片万年人参塞进小夭的嘴里,鼓励道:“来,王姬含住参片,吊住精神,休息一下,我们继续用力。”
小夭觉得好累,她想要再坚持一下,可身体好像已经到达了极限。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娘在对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