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一阵奔跑声出来,众人齐刷刷望过去。
小六看见场内情景的一刹那,肝胆俱裂,发出一声野兽一般濒临绝望的悲鸣。
“哥哥,不要!”
“我是小夭,我是小夭。”
小六惊惧交加,不顾一切的冲向阵内,又被阵法的罡气震飞,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她顾不上自己,爬起来,朝着玱玹下跪,踉跄的膝行,声嘶力竭的哭喊。
“玱玹哥哥,求你别杀他。你不是一直在找小夭吗,我在这儿,你只要放了他,我就跟你回去。求求你了。”
玱玹低头,看着这样的小夭心中大恸。
曾几何时,小夭也是这样不惜身死,也要将他护在身后。
相柳仍被困在阵法内。
他以一己之力对抗几十个灵力强劲的高手,本就处于劣势,身上已经多处受伤。
就在刚刚,小六眼睁睁的看着他白衣染成了血衣,因为灵力不支跪地不起,弯刀也消失不见,人不动了。
她的心都要碎了,只能抓着玱玹袍角苦苦哀求,眼泪簌簌掉落。
玱玹想要扶她起来,小六却是对着他砰砰磕头,嘴里不断重复哭求着:“求求你了,哥哥。不要杀他!”
玱玹握着长鞭的手止不住颤抖,好大一会儿后,颓然的泄了气,抬手命令下属撤去阵法。
下属不满,“主上,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杀掉这个魔头,可千万不能放虎归山。”
玱玹突然面现狠绝,恶狠狠的大叫一声:“撤了阵法!”
他眼中漫上血丝,一把将小六自地上提起来,逼迫她看着自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小夭,你竟如此在意他吗?为了他不惜与我为敌?”
小六被晃的站不稳,满脸泪痕,抓着玱玹的手拼命摇头。
“哥哥,我不想与你为敌,但你不能杀他。”
玱玹闭上了眼睛,胸中的悲愤化作滔天恨火,更加坚定了除去相柳的决心。
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如果我非要杀呢,你便不认我这个哥哥了吗?”
小六哭声一滞,仰头死死盯着玱玹的眼睛,似是难以置信,泪水大颗大颗滚落,砸在玱玹的手背上。
突然她用力甩开了玱玹钳制着她的手,身体晃了晃,伸开双臂挡在玱玹面前,嘶声道:“是!你要是杀了他,便不再是我的哥哥!”
玱玹手中的长鞭突然窜起一道火焰,转瞬化作了粉末。
“小夭,你为何待我如此狠绝?”
“你忘了吗,我是你的玱玹哥哥?我爹爹与姑姑都战死沙场,我娘自尽,祖母也走了。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几百年来,我以为你也是盼着见到我的。
你早就认出了我,却始终不肯与我相认,是还在怨怪我当初没有守诺去玉山接你吗?这些我都可以解释,也愿意弥补。
你若喜欢一直在清水镇过种闲散的日子,我也可以瞒着师父,助你做一辈子玟小六。可你现在……
你竟然为了他这样一个处处与轩辕与高辛作对的神农余孽,一个低贱的九头妖怪不惜与我决裂。
难道你连你的父王跟外祖父的情分都不顾念了吗?”
玱玹痛心疾首,眼中已有泪意。
他强压下心中疯狂翻涌的痛苦不甘,用平静的语气对小六说:“我再问你一遍,你退不退开?”
小六面色苍白,望着玱玹的眼中满是哀伤。
“哥哥,现在还没有到生死存亡之际,你就不能为了我让一步?我保证我会看好他,他以后不会妨碍到你的大业……”
刚刚已经“死了”的相柳,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一呆,目光警惕的转到了他的身上。
他想起身,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干脆坐了下去。整理了一下衣带,十分闲适的用大拇指擦掉唇角的血迹,侧头吐掉口中的血沫。
他眼含讥诮,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圈,目光注视在小六跟玱玹纠缠的身影上。
阵外的几十名侍卫立刻摆出戒备姿态,几名高手将玱玹团团护在中心,严阵以待。
相柳又笑了,笑的止不住咳嗽,呛出几口血来。
小六急急奔上前,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几粒想要喂给他,却被他轻轻挡下。
他看着小六,嘴角勾着一抹笑,眼中尽是冰冷的嘲弄。
小六被他的目光刺的一阵心痛,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隐瞒生了恨意。
她想解释,又讷讷不知从何说起,拿着药的手举在半空,满眼讨好乞求,活像一只生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相柳皮笑肉不笑,接过药统统丢进嘴里,还不忘解释一下:“不要靠近我,我的血里有剧毒,一旦沾上,恐怕你的毒术再高也救不了你自己。”
他语气温和,周围之人的面色却又是一变。
相柳体质特异,以毒为药,但毒药的药效太慢,小六就在炼制药过程中特意加了自己的血进去,原本就是要拿给他防身用的。
相柳服了药,盘腿坐在地上,目光好整以暇的在众人之间游走穿梭,最后定在了玱玹身上。
“不愧是轩辕的王孙殿下,出手果然狠辣。可你以妹妹为饵,设下埋伏,是否卑鄙无耻了些。”
他顿了顿,又看向小六,笑道:“医师玟小六,高辛王姬,轩辕王得外孙女,没想到我身边居然藏着这么一位大人物。我竟是眼拙了。”
玱玹的手下神经紧绷,一刻不敢松懈,一见相柳这副模样越发着急。
有人耐不住谏言:“相柳诡计多端,万不可任其拖延时间趁机疗伤,殿下还需当机立断,令属下等人合力铲除此人,免留后患”。
玱玹的目光盯着小六,见她始终将相柳护在身后,防他如防洪水猛兽,心里一阵阵抽痛,喉间干涩,发不出一言。
在这寂静的对峙间,天外传来一声清厉雕鸣。
众人骤然转头,仅仅是一瞬间,相柳已经揽过小六,快速向上飞掠而起,在枝条上轻轻一点,白羽金冠雕附身接住二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众人齐声大喝,就要追上去,立刻被玱玹喝止。
他久久凝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眉宇间积压着的皆是阴戾之气。
片刻后,他寒声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