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小六透过开在上方的天窗，望着漫天清晖，感觉内心无比平静。
她想起上一世跟相柳在海底畅游时听到过的鲛人歌声，还是忍不住提意：“我听说鲛人的眼泪幻化的珍珠最为难得。你既是海底的妖王，随便抓几只，把它们打哭，那不是很简单的事。”
半天都没有听到相柳的回答，小六回头望向他。
相柳闭着眼，就那么随意的一躺，白发如云，白衣胜雪，在夜明珠的柔光笼罩下，如同一朵盛开在雪山之巅的白莲花，让人感觉连看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相柳！”
“相柳？”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
小六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嘿嘿一笑，四脚着地，猫儿似的爬到玳瑁榻下，冒出一颗头，对着相柳的耳朵轻轻吹气，“你睡着了吗？”
相柳一动不动，睫毛都没颤一下，看起来是真的已经睡熟。
小六伸出手一根手指，隔空轻轻描摹着他挺直的鼻梁，狭长上挑的眼廓，最后停在了嘴上。
这张嘴醒着的时候时常挂着一丝或凉薄或讥诮的笑，海底渡气的时候，也总是冰冰凉凉，不知道现在睡着了又会是什么感觉。
小六想着，鬼使神差的附身落下一吻。
柔软相碰，相柳的眼睛豁然睁开，一把将小六掀上了榻，人狠狠地压了过去。
四目相对，鼻息交缠，小六的惊慌只是一瞬间，很快便迷失在相柳的美颜暴击里。
小六的双手被牢牢控制在头顶两侧无法动弹。
她的脸染了绯色，对着相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眼眸润的像含着水雾的山湖。
这样一双眼，这样的笑，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煽动，诱引着他。
相柳察觉出自己有一点燥热，危险的眯起眼。
小六抬起下巴，仰高头，在他的嘴角轻啄一下，再啄一下。丹唇轻启，在这咫尺之遥，又轻又软的唤了声：“相柳。”
相柳心底紧绷的弦“啪”的断掉了，像是被激怒了，妖瞳闪现嗜血红光，撕咬猎物一般狠狠地吻了回去。
小六吃痛，唇边泄出一丝呻吟，仍在竭尽所能的回应他，不断唤起他的欲。
相柳的手覆在小六的胸口，游走两次。突然像是被人一泼凉水从头顶浇下，眼神一凛，顿时清醒，猛地翻身坐起。
小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干扁平坦，一马平川。
这具男人的身体果真让人难以下手啊。
小六想问“我变回女人好不好？”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玱玹还在清水镇。
刚刚的意乱情迷像是一场幻梦，一时间气氛尴尬。
相柳定定的望着桌上的夜明珠，戾气与烦躁皆写在了眉眼间，是没有被满足后的不高兴。
他下了榻，走出了海贝做的房子，飞身跃入大海里。
很久之后，相柳全身湿淋淋的走进来。
小六已经蜷在榻上睡着了。
当海面露出了一小片鱼肚白，相柳停止打坐，徐徐睁开了眼。
小六仍躺在玳瑁榻上，睡的发髻松散，一脸娇憨。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唇角浮上一丝苦笑。
相柳走出海贝房子，屈指打出一声长哨。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再不起，我就走了。”
相柳刚刚已经听到小六翻身打哈欠的声音，这话是特意提高声音说给她听。
“来了来了，马上。”
小六收回伸到一半的懒腰，立刻跳下榻，跑出房子。
毛球自海天连接处飞来，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爪间抓着一只大肥鱼，却不肯直接撕了吃。
“早啊毛球。”
小六眯缝着眼跟它打招呼，毛球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双翅呼扇，引颈高鸣。
小六：“不行不行，这次出来带的调味料都被泡坏了，做不了烤鱼。”
毛球不满，翅膀把脚下的礁石扇的啪啪响，
小六躬身作揖，安抚它，“下次，下次再来，我保管让你吃个够。行不行雕大爷？”
毛球的头高高扬起，目光不屑中透着着鄙夷，姿态是与它的主人如出一辙的傲慢。
相柳看着这一人一鸟，你来我往，沟通的无比顺畅，嘴角噙上了笑意。
毛球没吃着烤鱼，心里不爽，张开翅膀在头顶盘旋。
海尽头隐现一丝橘红色的亮光。相柳轻轻一跃，如一片飞絮稳稳落在雕背上，问小六，“你走不走？”
小六哪敢说不，连滚带爬上了雕背。白羽金冠雕长鸣一声，飞上天空，冲入云霄。
毛球越飞越高，在几千米的高空俯瞰着大海。
太阳跃出水面，刹那间，霞光万道，连绵云海间万顷波涛，色彩斑斓。
小六揪着毛球的羽毛，趴在雕背上往下望，即便再活一世，依旧会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憾。
几只巨大的海鱼在海浪里追逐嬉戏，突然跃出水面，黑色的脊背，白色的肚皮，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再次跃入水中。
小六兴奋的大叫，伸手去拉相柳的衣袖：“相柳，相柳，你快看哪儿，好多鱼。”
相柳闭目养神，犹如老僧入定，并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
毛球却被她这一激动揪掉了好几根羽毛。它疼的嘶鸣，在半空里打了几个滚，想要将这个总偷偷拔它毛的女人都下去喂鱼。
小六看够了景色，坐起了身子，相柳拍了拍毛球的背，“走吧，回清水镇。”
小六见相柳依旧没有睁眼的意思，便悄悄从怀里掏出狌狌镜。
一路无言，快到清水镇时，小六问：“相柳，我想求你一件事，送我去一趟中原。”
相柳睁眼，狐疑的盯着小六，“你去中原做什么？”
“去办一件必须要办的事，也许还会杀一个必须要杀的人。”
小六没打算隐瞒此行的目的，“你能送我去吗？”
相柳沉思着，一会儿后，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小六高兴了，立即露出小女儿情态，凑到了相柳的身边，将头搁在他的肩头，用撒娇的语气说：“相柳大人最好了。”
十多日后，小六安顿好了回春堂的所有人和事，又特意用自己的灵血炼制了几粒保命药丸带给相柳，这才乘着毛球飞往中原的轵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