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二人御剑回了院子，在那棵清凌凌的玉树下，画好阵法，让谌棠安心修炼。
谌棠看着熟悉的环境，一时有些恍惚，直到真正入定后，才抛却一切，静悟大道，缓缓吸纳这个世界至臻至纯的灵气。
万千道意如星光点点，漂浮四周，构建这个世界的法则正在循着轨道运转，提供着生生不息的本源之气。
赢玄烬坐在屋内，看着树下修行的少女，心中一片柔软。
千年等待，念念不忘。
曾经也是这般场景，她在练剑，他在看她。
精美的宫殿如同一个华丽牢笼，困住了神魔同体的他，阻隔了外界漫天的指责与追杀。
他甘之如饴，情愿被囚其中。
意乱情迷间，他曾凑过去试探着问：“姐姐，我像不像你的金丝雀？”
她却只是伸手拂过自己的眉眼，冷淡地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他还记得第一次睁眼看见世界时，自己身处一片灰暗混沌之中，四处皆是荒芜。
没有人烟，没有妖魔鬼怪，甚至没有草木，没有阳光。
他本能地感觉有些难过与不安，想找寻什么来躲避一下，却一无所获，只能在偌大的灭绝之源里一直走着。这里没有日月交替，所以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
生来便是神魔同体，天赋异禀，感觉不到疼痛与疲倦。
后来，一个玄衣身影背着长剑出现在他眼前，拉着他离开了那片“出生地”。
给他穿上柔软舒适的衣服，住进温暖漂亮的屋子，教给他和“人”有关的一切。
从此以后，他有了是非观念，有了七情六欲，淡忘了诞生时的无助。
谌棠体内的灵力流转一圈又一圈，游走经脉要穴，过十二重楼，再与天地相连。
皓月当空之时，她缓缓睁眼，感知到了境界的松动。
纤手一勾，意剑凌空飞来，逐月再次上手时，已不同以往。
赢玄烬见状闪身到院中，唤来心剑，与她持剑相对。
“姐姐，拔剑。”
谌棠心中泛起波澜，意剑瞬息出鞘，天地静谧，浮光若碎玉。
逐月第三式，流光。
剑光凛凛，意剑脱手回旋，赢玄烬侧身闪开，出剑挡去道道锋芒，心剑快若惊雷，引导意剑突破阻塞之处。
谌棠沉醉于剑招之中，感受到了赢玄烬若有若无的指引，心意二剑的共鸣愈发强烈。
她剑锋一转，第五式月隐直接上手。
苍穹倏然昏暗，玉树下的琼光点点也逐渐黯淡，黑夜之中，剑锋碰撞的火花照亮二人专注的眉眼。
最后一招时，谌棠将灵力灌于剑身，旋身挥剑，裙摆扬起翩翩弧度。
丝丝银辉一点点洒落庭中，铺砌一层浅浅银白。
谌棠收敛剑势，望向地上的月华，轻叹一口气。
还是不行。
差一点点。
赢玄烬见状收起剑上前揽住她，安慰道：“第五式月隐，重点在于‘隐’，你刚刚运剑时锋芒太过，进退之间，难以平衡，这还是修为的问题，再练几日就好了。”
谌棠心知修行最忌急功近利，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走吧，陪我去逛逛，看看我布置的屋子像不像从前的样子？”
谌棠有些惊讶，“你还真的能记得一清二楚吗？”
“嗯， 姐姐从前经常要外出，我无聊的时候只能四处走动，那个宫殿的每一处我都记在脑中，永远不会忘。”
“我外出做什么？”
赢玄烬幽怨地看了过来，哼了一声道：“今天要去和师兄切磋切磋，明天又去带哪个师妹出席什么仙门宴会反正就是不陪我。”
谌棠看着他委屈的模样，不断告诉自己这是装的，这是装的。
房间内的布置精致无比，连穹顶上悬挂的夜光珠都与幻境里一模一样，夜色下璀璨明亮。
层层纱幔随风飘荡，带来缠绵的融融暖香。
赢玄烬领着她走到窗前，正好可以看见院中玉树琼枝，亭台相依。
“姐姐，我以前就坐在这里，看你练剑。”
谌棠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赢玄烬揽过身侧少女的肩头，认真地看向她。
“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谌棠有些愣神，疑惑道：“什么怎么想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
啊？
谌棠最怕的就是被问这一句话，她本以为这么久没有问出口，赢玄烬可能不打算问了。
猝不及防间，她张了张口，嗫喏道：“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纵有前缘，可对她来说那些过往已是难以回忆起的朦胧经历，她知道千年前自己修炼无情道，冷心冷情，却独独去了灭绝之源带回赢玄烬，并将他锁在这般华美的牢笼里。
他一定是特别的。
可如今的自己，确实无法判断，那是怎样的感情。
是怜悯吗？还是守护？
或是情爱？
她不知道。
赢玄烬忽然捧起她的脸，眸色幽深，静静看着她。
“姐姐是打算不认账了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什么不认账！
她也没干什么吧？
谌棠脸颊微红，伸手推了推男人胸膛，却丝毫不动。
赢玄烬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拉起她的手转身往床榻而去，谌棠见势不妙连连拍打着他的胳膊。
“你、你冷静冷静！我也没说不要你啊！你你你——”
话未说完，已被压入柔软的云丝被里，熟悉的暖香又撩了上来，钻入她的衣缝里，痴痴缠缠。
上方落下一片阴影，赢玄烬低头看着身下的少女，眼角湿润。
“姐姐知道我们曾在这张榻上做过什么吗？”
“若说不记得了，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谌棠心中慌乱不已，不得不抬手抓住男人手臂，急中生智地抱在怀中，轻轻晃了晃。
“我、我确实忘了很多事，这样的情况下，做出决定是不尊重你呀，对不对。”
赢玄烬哼了一声，埋下头来哑着嗓子道：“闭上眼，姐姐。”
谌棠长睫颤抖，随即视线便被手掌盖住，唇上传来柔软温凉的触感。
赢玄烬细细密密地啄吻着软玉般的朱唇，听到耳畔传来少女黏糊的呜咽声，低低一笑。
“姐姐，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