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炩主儿……”
魏嬿婉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原本清澈如水带着算计的眼眸此刻却变得浑浊不堪，仿佛被岁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她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但视线却始终模糊不清。
“是谁？”声音沙哑得如同破碎的琴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摸到那个呼唤她的人，可手臂却如同灌满了铅一样沉重，迟钝而无力。
曾经的皇贵妃，拥有着娇美的容颜和婀娜的身姿，如今却宛如一个即将断了线的木偶。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往昔的娇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憔悴与疲惫，那张曾经让无数人心动的脸庞，此刻也布满了皱纹，透露出岁月的沧桑。
“是谁？”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了起来，那人缓缓映入她的眼帘，那双眼睛还是如从前一般带着深深的关切。
“炩主儿不记得奴才了吗？”
魏嬿婉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可却一把甩开了那人的手，“别……别看我。”她迟钝地挡住了自己的脸，“我……”
进忠嘲笑道：“啧啧啧，没有奴才在，炩主儿怎么连自己都护不住了？”
魏嬿婉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我……我没想过要杀你们的，我没有……”
进忠垂眸笑着，可眼里却满是心疼，“我知道，我知道……”
嬿婉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进忠，我要死了，可死之前喝了蕈菇汤，还能再见你一面，也算是值了。”
进忠苦笑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得心酸不已，可是鬼……又怎么会哭呢？
“你恨我吗？”嬿婉平躺在破败的床上，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到了耳垂，而后重重的砸进了床铺上。
“恨！”进忠看着嬿婉，“可我更恨自己没能爬得再高些，我恨自己死了也没能拉继后下水，我恨自己没能力保护你。”
嬿婉笑了，笑得惨烈，笑得悲凉。
她的笑声就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释放出来，进忠心疼地看着她，却也无能为力。
“进忠，我真是好不甘心啊，真的。”
进忠听着嬿婉的话，心里也涌起不甘来，他自死了之后便一直跟在嬿婉身边，亲眼看着嬿婉是如何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若能重来一世，他必然会让嬿婉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主儿，若有下辈子，奴才一定护你周全。”
嬿婉缓缓地摇着头，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和绝望，她颤抖着伸出那双瘦骨嶙峋的手，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抓住那束悄然从窗外洒进房间内的光芒。
然而，那束光却如梦幻泡影般虚幻易碎，当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它时，光芒瞬间破裂消散，化为无数微小的光点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嬿婉呆呆地望着那逐渐黯淡无光的地方，心中充满了失落和孤独，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微弱的水花。
她一脸憧憬的看着窗外，“进忠，你听到风的声音了吗？春蝉说现在是春天，可惜我闻不到花香了，你啊，下辈子就为自己而活吧，去看一览无际的天，去见漫山遍野的花，别再被我所拖累了。”
进忠笑着，“炩主儿说笑了，奴才可是要生生世世都赖着炩主儿的，炩主儿可别想甩开奴才。”
“不听话的死奴才……活该死得那样惨……”
半晌后，春蝉和王蟾便提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可两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主儿，喝汤了。”
春蝉将一大碗汤摆在了一边，而后又拿出了一只小碗，“今儿的汤有点多，主儿分着喝吧。”
王蟾不发一言，只是将嬿婉扶了起来，嬿婉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笑道：“喝汤，喝汤好啊。”
话音刚落，嬿婉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接过春蝉递过来的那碗热汤，毫不犹豫地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这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杯甘霖。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功夫，嬿婉便突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五官也开始扭曲变形，鲜血从她的七窍涌出，如泉涌般流淌不止，原本憔悴无颜的面容此刻变得狰狞可怖，让人不忍直视。
嬿婉看着自己的尸体，面露嫌弃，“真丑。”
进忠替嬿婉理了理发髻……
“王蟾，主儿走了，你先出去，我给主儿换身体面的衣裳。”
王蟾点了点头，“我用身上所有的银子给主儿的玉镯子换回来了，她最喜欢的，你记得给她带上。”
春蝉拿着张帕子替嬿婉擦拭着，“知道了。”
待门再次被关上后，春蝉便开始慢慢替嬿婉收拾了，“这件衣服是您生前最喜欢的，这簪子也是您的最心爱之物，还有这镯子是王蟾给你换来的，奴婢都给您戴上。”
嬿婉看着春蝉替自己换好了衣裳，挽好了发髻，心中不禁一酸。
“主儿，若当初继后没把奴婢绑走，你我的结局或许就不一样了吧。”春蝉摸了摸嬿婉的脸，而后便退到了一边，恭恭敬敬的朝嬿婉行了个跪拜礼。
“奴婢……”心里酸的很，她再说不出话来了，便只苦笑了一声，为自己盛了碗汤，看了一眼嬿婉后，便端起汤便喝了下去。
“春蝉！”嬿婉想打翻药碗，可却无半点作用。
“春蝉，怎么这么慢啊！”王蟾猛的推开了门，却只见到春蝉安静倒在了床榻边，一只手还拉着嬿婉。
“我就知道。”王蟾大大咧咧的走到了春蝉面前，看了一眼那碗汤，“真没用，还剩这么多呢，我一个人怎么喝得完呢？”
他们似乎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死就死吧，咱们几个到地下又能聚在一块儿了。”王蟾说完便端着那一大碗掺了鹤顶红的蕈菇汤一饮而尽了。
“王蟾……”
他们都死了，死得好生凄惨也很是丑陋，是啊，服毒而死的人，能有多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