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寒暄片刻之后,便有下人来说午膳已经备好,请几位主子前往膳堂。
面对路宰相的邀请,樊联元推脱笑道:“我身子虚,平常的膳食都是吃不了的,这就告辞了。”
两人又互让了几回,将太子樊联元送出了路府后,路宰相的脸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不复方才的热情。
司灵看着太子马车远去的方向,皱起眉头。
路璟清不过才回来路府,为什么太子这么快就知道了。
难道绑架之事和他有关?
就是他与鬼修牵连?
可是,太子如此殷勤前来探望,是否太明目张胆了?
几人一起来到膳堂,席间早已坐满了府中大大小小的人。
阿鸡和卞隽也坐在席上,见司灵进来,卞隽只是看了几人一眼,注意力又放在了鸡腿上面。
阿鸡温柔注视着司灵走进膳堂,坐在了他的旁边。
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从席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一副娇柔模样,瞪着杏目,看向路璟清。
“清儿啊!”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路璟清快走几步,将那男子扶住,亲切喊道:“小爹!”
司灵一挑眉毛。
来到路府看到的一些事情,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也是有点冲击了。
不过,她喜欢!
路宰相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坐下:“如今清儿回来了,这是我们三年以来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今天,咱们不讲其它,大家尽兴就好!”
众人欢呼,原本有些拘谨的席间一时间热闹了许多。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有些怯生生的拉着一个男童走到司灵的身边,对她举起了茶杯:“谢谢你将姐姐救回来。”
说罢,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司灵见状,举起手中的酒杯,也抿了一口。
路璟清就坐在司灵身边,她转过身来,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有些感慨道:“妹妹,姐姐让你们担心了。”
这是路璟清同母异父的妹妹,路宰相是主母,府内氛围一向很好,从未有姐妹之间争风吃醋之事。
少年一只手拉住了路璟清的袖摆,摇了摇头:“姐姐平安回来就好,等姐姐身子养好了,再带妹妹去放风筝,好吗?”
那小男孩也学着姐姐的话,重复道:“放风筝!放风筝!”
路璟清的眼眶红了,轻声道:“好。”
午膳一直延续到下午才结束。
司灵喝了不少酒,现在脑子也有些晕乎乎,便在下人的搀扶下回到了住的地方。
一倒在床上,司灵便感到困倦,迷迷糊糊的把鞋蹬开,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正穿着一袭白衣,站在斑驳的红色宫墙下,鼻尖传来一股幽香。
她抬头一看,是一株正怒放的寒梅。
司灵又一次成为了第三视角。
坐在识海里,司灵无奈的捂住脸,随即就想开了。
她伸手一指,便在识海里变出了一个沙发。
现代沙发。
坐下去身体完全凹陷进去的那种沙发。
既然要吃瓜,那就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吃吧。
女人的耳朵动了动,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她放下手中握着的一朵寒梅,然后轻巧转身,看向来人。
白裙在女人的动作下翻飞,如同寒夜里翩然起舞的空灵蝴蝶。
女人面前的,是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
他穿着皇子的锦服,但却是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几块补丁。
小男孩脸颊凹陷,脸色苍白,脸颊上却浮着不自然的红晕,不住地咳嗽着,一看就是已经活不了多久的人。
女人看向那个小男孩,没有说话。
那小男孩却目光恍然,对着她喃喃了一句:“娘亲。”
那声音如同蚊子飞舞一般,细不可闻,若不是女人已修行百年,不然真的听不清。
女人无奈,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便宜儿子,正想开口拒绝,小男孩的身影一晃,便摔倒在地,气息紊乱。
他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另一只手却仍然死死的抓住怀里的木盒。
他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脸上的泪痣随着他痛苦的叹息,在眼尾轻颤。
司灵从沙发上猛地坐直,透过女人的眼睛看向那个小男孩。
这熟悉的泪痣,这面容,不就是小时候的四皇子樊恒召?
他他他
他碰瓷?
女人走近年幼的樊恒召,将手放在他的额头。
额头烫的令人心惊。
女人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她耐心的将年幼的樊恒召放到那破败房屋的床榻之上,将一抹白色的气息灌入他的身体里,护住了他的心脉。
一抹屏障也同时立在小男孩的床前,挡住了从屋外不停灌进来的冷风。
那个被小男孩一直抱在怀里的木盒,女人从他怀里拿出,放在了他的枕边。
女人放出了精神力感知:
里面似乎是什么粉末状的东西,就像是
骨灰。
明明是皇子,却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身边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宫门口倒是有四名守卫。
没有伺候的人,但有守门的,他不像是尊贵的皇子,倒像是个犯人。
司灵借着女人的眼睛观察着这间屋子。
这屋子里有一些女人用的东西,但整个房间里除了女人和那个小男孩,没有另一个人存在的气息。
司灵看向骨灰盒,便顿时明白了什么。
可怜的娃。
司灵感叹。
很明显,女人也是这么想的。
后面几日,女人都准时出现在那开的正好的梅花树下。
阿鸡守在不远处:“大王,今日你又来这里了。”
女人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你看这梅花,开的真好。”
男孩抱着骨灰盒,走到女人的身边。
两人都沉默着,半晌,小男孩才轻声道:“谢谢。”
他的声音还带着久病初愈后的嘶哑。
女人看向院门口的食盒,道:“以后我让人给你送吃的,他们给你送来的东西,你就别吃了。”
男孩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男孩蹲在梅花树下,找了一处平地,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匕首,一点一点的挖着那已经被冻硬了的土壤。
一夜下来,小男孩已是满头大汗。
他的面前,是挖好一个小坑。
他将一旁的骨灰盒放了进去,埋在了梅花树下。
这是母亲种下的梅花树,也是他对母亲唯一的念想。
女人默默看着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面对着眼前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