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霓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而玄清影则立马传音她:“别动,金蟾应该看不见静止的东西!”
却没想到那金蟾就像是能听到她的传音一般,眼球又迅速看向了地面上正一动不动的玄清影。
然后,就见那金蟾从池中缓缓站起了身,它的头高高地抬起,几乎要顶到洞顶,像是一座小山般,极具压迫感。
似乎是能嗅到水汽之中夹杂的味道,金蟾辨认了一会儿,而后,从它的腹中发出了发音古怪,却分明是人类能听懂的语言——
“又是神工坊的弟子。”
意外的是,它的声音中没有愤怒,似乎也不打算攻击,而是平静无波,仿佛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面对一切已经看倦了、看淡了。
“你你会说话?”玄清影惊呆了。
裴镜引则顺势护在她身前,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神工坊的弟子?”
那金蟾发出了一声冷笑,几人甚至能从它的眼中看出一丝不屑来。
“因为会主动来找我们金蟾一族的,除了捕猎者,就只有神工坊的人。
你们二人没有捕猎者身上的血腥味,又少点神工坊人身上的铜钱臭,可烟熏味却重的很,只可能是在神工坊烧火炉的弟子。”
接着,它那眼珠又看向了还御剑飞在半空中的凤云霓。
“你这种身上没有铜钱味,也没怎么杀过生的剑修倒是头一次见,为什么会来这,你也想要金蟾皮?还得亲自来取?”
凤云霓愣住,点点头。
那只体型硕大、浑身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金蟾,看到眼前的女子的神情,它那圆鼓鼓的肚皮开始轻微地上下起伏起来。
紧接着,从那张宽大的嘴巴里传出了一阵独特而又响亮的声音,那正是属于蟾蜍特有的鸣叫声。
这回荡在洞中的叫声,听起来就仿佛是金蟾正在捧腹大笑一般,充满了戏谑和嘲讽之意。
“小剑修,他们有告诉过你,金蟾皮要怎么取吗?”
凤云霓还是沉默不语,又摇了摇头。
实际上,她之前没有去细想,却多少猜到了些。
只听见那金蟾语气虽毫无波澜,但说出来的话却深藏恨意。
“取金蟾之皮,以活者为上,必用雀石为刃,自其目启剖,剥皮去肉,方能保金蟾之皮完好无损。”
短短几句话,在场三个人都沉默了。
凌谨谙虽不算在场的人,闻言也有些不忍。
她看时,由于视角从凤云霓出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只听说过那些用于锻造织物的材料,却没想过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我们金蟾一族,一生从不作恶,也从未害人,只因为生得特殊,差点遭受灭族之灾,为了保命,只能谨小慎微地躲藏起来,却依旧活得胆战心惊。”
金蟾再次看向下面的玄清影,它能从她的身上闻到一丝同族小辈的气味。
“你们神工坊的人,虽然一向不会取金蟾全身的皮,但金蟾的皮一生只会长一次,并不会再生。”
“可”裴镜引刚想说什么,就被金蟾打断了。
“可是你们所读之书说过,金蟾之皮,刀枪不入,只要不尽,就能再生,对吗?可惜,那是你们理解错了。”
那大金蟾将它没在水中的前肢缓缓抬起,只见爪子上分明是一个形状规则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利器所伤。
一层薄薄的黏膜覆盖住了那没有皮肤的血肉,从伤口周围的痕迹来看,明显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已经通晓人性,能够说话,能够思考,有了自保的灵力,按你们的话说,算是个精怪了,但当年你们前辈取走的皮,依旧没有长出来。”
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面前,就是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裴镜引也说不出话来。
金蟾又坐回了水中,再次阖上了眼。
它的声音中,是无尽的疲惫,“今日,我不会反抗,你们若是知道了这些,仍然想取这块皮,那就这样吧。”
凤云霓缓缓落在地面上。
她看向玄清影,而玄清影则目光有些躲闪地避开了。
其实凤云霓没有怪她的意思。
实际上,她在听说玄清影之前讲自己取金蟾皮的经历时,就多少猜到了。
神工坊毕竟是仙门,自然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所以他们自己的弟子到底会给金蟾留一条命,也不会去收别人卖的金蟾皮。
但不代表他们会拒绝客人自己带来的金蟾皮,而那些有钱的客人从捕猎者手上收到的皮,永远是完整的。
神工坊不是不懂,他们只是会把事情美化一点。
等弟子到了明白的时候,已经有了属于成年人的残忍和麻木。
但一切从金蟾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就变得太过残忍了。
它如今这番话,像是给出了他们三人一个考验。
在一切真相被这样直白地揭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还能装作不知道的模样,选择蒙着眼睛和耳朵继续下去吗?
凌谨谙趁着这会儿,又赶紧在这洞穴中绕了一圈,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真给她发现了一个东西。
她凑上去一看,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对凤云霓喊道。
“云霓,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刚才那金蟾说到,书中写金蟾之皮只要不尽,就能再生,是神工坊理解错了,却没有说是写错了。
那是不是说明,金蟾确实有种皮可以在不伤害它们的情况下取走,且不伤害它们的性命?”
凤云霓闻言,思考了一番,立马理解了凌谨谙的意思。
她向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看向水中的金蟾,“金蟾前辈,今日多有打扰,我今日和往后,都不会再取金蟾皮。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借你平日里所蜕之物一用?”
闻言,那金蟾的眼又缓缓张开,此刻,它的眼中似乎带了些惊讶。
“这水中有许多我曾经蜕下的蟾衣,你自己取吧。”
凤云霓得到了首肯,这才将破山剑探进池中,剑尖轻轻一挑,便挑起了一张薄如蝉翼、上面有着点点金色斑纹的透明蟾衣。
那正是金蟾往日蜕皮后的衣膜。
而且更令几人惊讶的是,那蟾衣虽薄得像一层纱,但完全没有被破山剑的剑尖或者剑刃挑破,完好无损地挂在了剑身上。
凌谨谙终于放下心来,顺便感慨了一下凤云霓果然是自己爱过的女主,反应够快。
所以,其实是大家都误解了。
实际上,能够在遇到攻击时瞬间变得刀枪不入的“金蟾之皮”,其实是金蟾身上的角质。
这层皮,只要是活着的还在生长的金蟾,定期就会蜕掉一层,直到迎来它们生命的终结,就不会再蜕皮。
所以书中说的再生,压根不是说金蟾本身的皮,而是它的角质衣膜。
这真是
真是个太悲伤、太绝望的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