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刚上车便恨恨道，“刚才遇见三小姐院里的连翘，见我们挑的马，说晚心院尽捡些没人要的东西。”
凌谨谙倒是无所谓被说上几句酸话。
估摸着其他京城小姐们出门要配的马不是品种名贵就是出行平稳，但她现在力求一个字，快。
见荷香这小丫头一路被颠得面色惨白，怕是胃里酸水都要吐出来了，凌谨谙便让车夫慢些走，顺带也观察下城西这一片的建筑，找找那座无名小庙。
窗外已然和刚才人潮涌动的城中闹市不同，稍显冷清。
越向西行，便越靠近城西关口，只能看到些在外支着小摊卖茶水和吃食的市井小贩，见路上熙熙攘攘的游人，也懒得叫卖。
马车行得慢，又朝着出城方向，一旁便有个胆大的小贩抱着几个布袋跟着车喊，“客官是要出城吗？买一袋饼子带上吧，做干粮是再好不过了。”
荷香刚想开口把他打发走，却被凌谨谙抬手制止了。
她没开窗，叫车夫先停了马，而后问道，“我们不出城，但确实来此处有所求，敢问店家对城西这片可熟悉？”
“自然是熟悉的。”那小贩听是个女子，轻声细语的，便也耐心回答，“小姐是来城西寻什么东西？”
“一座小庙，你可曾见过？”
“庙？”小贩那双眼一转，倒是真想起来了点什么，“城西这片少有建庙，但我还真遇到过一座废庙。不过小人不才，不识字，认不得牌匾上写的东西，只记得那庙破败不堪，里头供得不是菩萨，也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座无脸女神像。倒也奇怪，那庙看着有些年头，无人供奉香火，却也没见哪个老爷去管那片地。”
无脸女像？那便是了。
凌谨谙心说运气不错，眼神示意了下荷香，荷香心领神会，从钱袋里抓了一串铜钱从窗口递了出去。
小贩见这小姐出手阔绰，更是喜笑颜开，“小姐人美心善，那庙往前走个几步，瞧见一块石碑，往右走到头便是了。但那处路窄，马车怕是进不去。”
“无妨，多谢你的消息了。”
车夫又驾车向前走了段，果然看到了石碑，向右是一条逼仄小路，杂草丛生，约莫也就能一人通行的样子，路的尽头依稀看见一座破败的建筑。
凌谨谙戴上帷帽，被荷香搀扶着下了马车。
“小姐，要不让荷香先去探探路？”荷香见状有些不放心，即便自己心里也怕得紧。
凌谨谙心头一暖，虽说这凌家人作为背景板塑造少得可怜，但荷香、菱香和朱嬷嬷对凌婉吟的疼惜作不了假。
跟着这样一个既不受宠又前途未卜的小姐却仍然忠心耿耿，也许是作为脸谱化的“忠仆”形象塑造，倒也难得暖心。
不过，这神姬庙必须得她进，也只能她一个人进。
这场计划最关键的第一步，既然选择走了，就必须得成功。
于是凌谨谙对着荷香摇摇头，安慰她，“放心吧，如此破败的小庙，怕是连盗贼和乞丐都懒得进去，我去去就回。”
尽管荷香心里还是担忧，但毕竟二小姐已发话，也不好多说，应了一声，站在路口，望着凌谨谙那细柳般瘦削的背影，缓缓地朝着神姬庙走去。
走出去几步，凌谨谙才喊出系统，“系统，帮我确认一下前面那个是凤云霓之前藏剑的那座神姬庙吗？”
系统扫描了一圈，“是的宿主，破云剑确实在这座庙中，但这座庙虽破，神姬像上却被加了一道禁制。”
“禁制？能看得出是谁加的吗？如果动了会怎么样？”
“看不出施这道禁制的人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有人尝试破坏神姬像，禁制便会以焚天诀攻击破坏者。”
焚天诀？
凌谨谙读过，对此术稍有印象。
焚天诀一个需要强劲的火灵之力才能驱使的高级法术，一旦燃起，直至捏诀注入的灵气耗尽为止都无法被熄灭。很考验施术者的功法和灵力深度。
现在这诀大概率是封了些灵力在其中，也不至于把人烧死。
越是靠近这座庙宇，就越发能够看清它是多么的破败和陈旧。
墙壁上布满了裂缝，屋顶也有几处塌陷，显然已经经历了无数风雨的洗礼。庙门摇摇欲坠，门前的台阶上长满了青苔，显得格外潮湿滑腻。
整座神姬庙透出一种荒凉、落寞，就如同它已然神魂飘散的主人。
倒也奇怪，如此破败的庙，却唯独在那座无脸像上加了禁制。
凌谨谙提着裙摆往庙里走，里面景象符合预想，一片狼藉，应该是曾经值钱点的物件早被抢了一番，还有些乞丐在此宿过的痕迹。
庙的正中矗立着一座宛如巨人般的无脸女像，她身着战甲，手握长剑，英姿飒爽，仿佛是从远古走来的战神，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这就是被凤云霓砍了脸的神像，凌谨谙倒是没想过这座神像如此之高大，这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破坏它并取出破山剑呢？
她又低头仔细观察了一圈地面，发现了星星点点被灼烧的痕迹，不像是过夜时为了取暖生火留下的印记。
凌谨谙猜测是曾有人也试图砸了神姬像，毕竟一座几乎有三人高的人像摆在庙内，总会好奇这像中是否藏有秘宝。
不过这神像被下了禁制就成了邪门物件，砸敲过后便会溅出火焰来，明显是有神仙不想凡人来叨扰。
前来寻宝的人犯不着对着干，自然会收手。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庙虽破，这块地却依旧无人来管的原因吧。
凌谨谙抬头望向凤云霓那空白的脸，神色平静，却莫名有一丝熟悉感，就像是遇见老朋友般舒心。
你会把破山剑放在哪一处呢？
中并没写明，只说凤云霓将破山剑藏于像中。
但凌谨谙又不想在此事上求助系统，她想代入一下凤云霓的角色，或许想她所想，后续扮演转世就更是顺利。
凌谨谙思索一番，最终还是锁定在最直白的选项——神姬像手中的长剑。
“系统，能替我将那柄长剑断开吗，我想破山剑应该就在那。”
系统又扫描了一圈，回答道，“宿主，破山剑的确在那柄长剑中，但若要断开雕像，恐怕是这禁制燃的火会直接毁了这座庙。”
“我来得及跑吗？”
“跑快些大概来得及。”
“那就干吧。”
凌谨谙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本还担心自己取走破山剑后要如何接近朱雀仙师，如今看来一把火烧了神姬庙，留一柄残剑，她不信丹栩不感兴趣。
凌谨谙再次看向凤云霓神像的脸部，和她对视一般。
“抱歉。”
话音刚落，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神姬像手中的那柄长剑应声而断，断裂处光滑如镜，竟似被利刃斩断一般。
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碧色光芒从剑身中迸射而出，一柄散发着淡淡碧光的长剑稳稳地落在了女子手中。
伴随着剑而落的，是从断剑处迸发而出的火光。那火光是如此炽热，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一般。如同一条火龙，直冲着手握破山剑的凌谨谙飞去。
凌谨谙握紧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庙门飞驰而去。
火龙一头猛砸在地上，一路顺着地砖间茂密的杂草攀上两侧的木桩。
等凌谨谙彻底跑离了神姬庙，这才气喘吁吁回头。
只见那小庙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着，火焰舔舐着庙宇的墙壁和屋顶，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浓烟滚滚升起，弥漫在空中。
庙宇的结构开始崩塌，墙壁倒塌，屋顶塌陷，火光中隐约可见那座凤云霓的无脸神像依旧矗立于其中，如今身处火海，即使是白天，都显得有些鬼魅。
这座神姬庙最终迎来了它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