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的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转而落到在一旁静坐着的虚幻人影上。
那道虚影几近透明,存在感极弱,注视着榻上人的目光,却让他感到无比亲近。
相柳问:“你是谁?”
幻影虚虚晃晃,好似随时都可能消散,听见问话,却又凝实了几分,终是能看出几分轮廓。
“我是你,九命相柳。”
相柳看着眼前与自己几乎毫无分别的虚影,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那一模一样的面容,同本同源的气息。
陌生,是因为那双眼眸。
那是一双历过红尘百态,看遍人间烟火的眼睛,睿智的眼眸中充满着对世事的了然,现在却如愿以偿,不留遗憾。
虚影的话音落下,海底的世界皲出一圈圈波纹,阵阵浪花卷着鱼群袭来,海贝消失不见。
清朗的日光下,平阔的大海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对立而站。
一袭清简白衣的幻影先说了话:
“你可记得一个梦,那个她说曾在梦里爱了你百年的梦。”
身着大红色婚宴礼服的相柳,颔首回应:
“记得。”
小夭一切说不清道不明的举动都与那个梦有关,他自然不会忘记。
白衣相柳又说道:
“我便是那梦中的你,确切来说,我是那梦中的你在这天地之间一缕消散不去的执念所化。”
红衣相柳不解,“执念?”
白衣相柳看着他身上的红色礼服,心里却是十分欣慰,这衣服也是红,却不再是她惧怕的红,而是代表着她一生幸福的红,
“在那梦里,你的结局十分惨淡,跟着辰荣军一起消亡在这世间,了无痕迹。”
红衣相柳看着他那双眼眸,却是带着几分肯定的说道:
“可这执念却与辰荣军无关。”
白衣相柳投来赞许的目光,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消散不去的执念从来都只因一人。
红衣相柳想到刚刚海底的那一幕,心又忍不住刺痛起来,白衣人影也捂住胸口,似乎也感知到了那痛楚。
“我刚刚看到的,是那梦里她的结局么?”
“是。”
“她是怎么死的?”
白衣相柳转过身,淡淡而言:
“在你死后的一百五十年,她服下即使是神族也会必死的毒药,带着你送给她的弓箭和娃娃,潜入深海,自灭生机,绝于海底。”
相柳看不见他的面容,心内却能感知到与这冰冷的语言截然不同的悲痛。
所以那年皓翎国的方壶义诊,她那让人刻骨铭心的誓言,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那一晚,她告诉他:
“相柳,这世间若没了你,我绝不独活!”
那是她发自肺腑的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梦里梦外,她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相柳微闭上眼,一切至此,已不必再问。
前世、今生,她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
相柳微闭上眼,一切至此,已不必再问。
白衣相柳看着远处没有边际的大海,神思遥遥回到小夭在海底身死的那一日,他亦如身后人这般,释怀了一切,不在乎过往,却执念般的只想要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