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一口一口喝着桑葚酒,却只感觉越喝越苦,多番滋味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但手里的酒也终有喝完的时候。
玱玹说:“小夭,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那年你在梓馨殿内问我的那个问题,当时你说,这个问题,你刚问完防风意映,现在也想问问我,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还记得我们都还很小的时候,轩辕和辰荣两国之间战争不止,父亲在战场上战死,母亲在父亲的葬礼上殉情,后来奶奶也因病过世,姑姑和赤宸又同归于尽,朝云峰上原本整整齐齐、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就只剩下了你跟我,而你也被送去了玉山。
那个时候,我只想快快长大,去玉山接你回家,再不与你分离。
但我们的家在这轩辕国,在这朝云峰上的朝云殿,我要想跟你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必须变得强大起来。
而自你走后,我一个人在这里尚且无法生存。
爷爷告诉我,要想护住你,就要先有能力去护住自己。
我想起了姑姑曾经告诉我的话,给皓翎王写了信。
师父把我接去了皓翎,我跟在他身边,努力学习他传授给我的各种知识、技艺;跟着蓐收、句芒他们一起认真修炼,我训练暗卫,培养势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护住自己,也护住你!
后来你下了玉山,消失在这大荒里,我深入民间的时候,便一直在寻找你,你消失了多久,我就找了多久,一直到在清水镇上与你重逢。
我第一次去玉山接你下山的那天,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也告诉奶奶、姑姑和我们所有其他的亲人: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把妹妹弄丢了,我会和她永远在一起!
小时候是你在朝云峰上保护我,现在,我们长大了,我是哥哥,应该换我来保护你了。
但是你好像又不需要我的保护,你有自己势力,有自己的人手,有自己的计划,有自己的安排,每天不间断的忙碌着。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却也忍不住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直接摆在你面前。
可是我怎么想也没想到,你想要的居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和魔头九命相柳在一起!”
玱玹看着小夭,一个字一个字地锵声说道:
“小夭,我可以给你一切,却唯独不能看着你去步姑姑的后尘!”
小夭打断了玱玹的话,直觉般的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玱玹,我要的不仅仅是和相柳在一起,还有自由。”
“早晚有一日我会统一这天下,你想要的若是自由,那我一统大荒之时,你便是这天底下最自由之人。”
小夭却是讥嘲地笑了,“是么?”
上辈子玱玹就统一了这大荒,却逼得她无处可去,她当初答应娘娘留在玉山当王母时,水荭侧立在旁说的那句话,她到现在都记得分明:
“没想到这最不想待在玉山的人,以后却要在这玉山待一辈子了!”
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当时她听了这话,心里只觉得真真是可笑极了,所以即便她前后活了两辈子,也依旧没能忘记。
“玱玹,我要的不是活着的自由,是能选择爱人的自由,是能顺着自己心意生存的自由!”
玱玹的情绪也激烈了起来,他硬声反问:
“所以你选择的爱人就是防风邶,你可别忘了,在世人眼里,他可是你师父!你难道还要嫁给自己的师父不成?”
小夭也态度强势的反击:
“我为何要嫁给防风邶,他又不是真的防风邶!”
“所以你是要嫁给九命相柳?”玱玹的声音更寒了,像是从地狱的夹隙中一点一点冒出来。
小夭却是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坦坦荡荡地承认,
“对!”
“我就是要嫁给九命相柳!”
玱玹大喊:“可是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一个卑贱的九头妖怪,下等的防风庶子,哪个身份能配得上你?”
“他配得上配不上,是我跟他在一起,又不是你跟他在一起,除了我,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他?”
两个人之间的僵持陷入了沉默,均是目光死死的看着对方。
隐在暗处的潇潇,此时此刻只希望自己是个死人,什么也听不到。
半晌,小夭看着玱玹,目光坚定,语气傲然,像是在诉说一个不可争议的事实,又像是在宣布一项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不但要嫁给相柳,我还要这整个大荒的人都知道,我爱他,只爱他,西陵玖瑶只爱九命相柳!”
玱玹的目光深深锁死在小夭的身上,最后却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小夭,你疯了。”
小夭站起身来,目光看向远方,飘乎到没有焦距,透过这漆黑的夜空,隔着这一世的距离,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全部经历。
她没有反驳玱玹,只是轻轻淡淡地承认,
“没错,我就是疯了。”
疯到这世间,除了他,她一个人都不想要。
上辈子,从她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疯了。
在那个她因为听闻他死讯而昏厥的梦里,只两个声音在无限循环对话:
你爱他么?
爱。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爱上他的?
当我彻底失去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