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终于把暗翼这个月汇报过来的消息都处理完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跟涂山氏的交易已经接近尾声,也正是因此,动静大了些,才会引起了外爷的注意。
但也正因为这些表面消息的掩盖,清水镇上的势力交接便显得更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两个人消消停停的吃完晚饭,又各自忙碌了一会儿以后,她在桌前喝着饭后的茶水,相柳在一旁的沉香榻上,翻看着她之前编写的那些医书。
小夭撑着腕,支着头,歪歪地看着那边的灯下人。
她只觉得碗中茶虽是清茶,但灯下人却是心上人,既惊艳了过往的岁月,又温柔了现在的时光。
这样的日子,曾经在她的心里勾勒过多回。
小夭的声音在屋内轻轻地响起,
“相柳,你想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
相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医书上,眉目间却流露出一丝真情,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足矣!”
小夭默默思量起来,他回答的很简练,却完全概括了平凡人的一生,所以他一直想要的从来都是这尘世间最普通人的生活,小夭的眼神逐渐飘忽起来,里面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和憧憬。
她的视线里,慢慢走进一个人影,人影问她:
“你呢,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小夭冲着人影甜甜一笑,
“我只想过拥有你的日子。”
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若是没有了你,那便只剩下黑白两色,单调且苍白,无趣且无力。
人影一点点凝实,落座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未曾翻阅完的医书。
小夭问:“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就看你在看这些医书,怎么这会儿还在看?”
相柳略略翻了几页,说道:
“看你编写的这些医书,根据里面药材的产地,根据不同地方的不同病症,还有里面那些方子,就好像知道了当年你在大荒里面流浪的时候,都去过哪些地方。”
小夭有些不好意思地讲:
“其实也不都是在大荒里面流浪的时候去的!”
相柳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也就是说还有些是在梦里?”
小夭点了点头,这辈子是真真实实的一切,眼前人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那前世过往的几百年可不就是曾经梦一场。
相柳问了一个小夭怎么想也想不到的问题,
“那我在你的梦里,对你好么?”
这是一个能瞬间让小夭红了眼眶的问题,她的眼里微含着泪,有闪烁的泪花,看着他无比认真的回答,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好到她今生今世,只为他一人而来,只为再不负他,只为与他相伴一生,至死不离不弃。
相柳听了她的回答,心下却是安定了几分。
好就行。
小夭一想到前世他为她做的那些事,心就还是忍不住会痛,她低垂下头,掩盖着情绪,视线却突然落在手腕上。
小夭又急忙侧过身,抬起手,仔细看了又看,手腕上的月牙印记怎么又浅淡了几分?
小夭仔细的回忆着,前日,她收不到相柳的消息,感觉心神不宁的那个晚上,还曾看着小镜子里的他,摩挲过手腕上的这个印记,当时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所以它便是这两日才变淡的么?
小夭还没想明白,就听见旁边相柳的询问声,
“怎么了?”
小夭扯了扯手上的袖子盖住了手腕,转回身来,有些含糊其辞的回道:
“啊没事,就是突然有个事儿没想明白。”
相柳的视线扫了一眼她的手腕,小夭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
相柳没有多问,只是开解她说:
“慢慢来,总会想明白的。”
小夭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像个小管家婆一般操心起来,
“好了,冬日里夜黑的早,你身上还有伤呢,早点休息吧。这医书你若是喜欢看,回头我去辰荣军时给你带一套过去。”
相柳倒是颇为认真的答应下来。
西陵公子亲自编纂的医书,再有西陵公子亲自讲解,这可是大荒内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
临睡前,小夭躺在床榻上,拉着相柳的手把脉,她的血确实好用,这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当时吸的也不多,伤势却已经有明显的好转。
小夭瞬间被激励的有些跃跃欲试,
“相柳,要不你再咬一次吧,我觉得你再多吸一点,你这伤估计明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小夭直接轻巧的钻进他的怀里,抬手作势就要划伤自己,手却被相柳直接握住。
两个人的视线在夜空中交融,却又像是对峙,最后还是相柳败下阵来,他不自己动手,小姑娘就要划伤自己,与其她伤了自己,还不如他来,那伤口也比她自己动手要小一些。
相柳俯身上去,避开下午被她划伤的伤口,在其上面刺破,令人痴迷又惑心的味道传来,只让人觉得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么美味的东西,让人如此迷恋。
窗外的那轮满月,在高高的挂着,每一束月光都公平的落在所有人身上,有的人从中看到了美景,有的人收获了快乐,有的人获取了力量,更被催化了食欲。
小夭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内血液的流失,更能感受到他的渴望,渐渐地,她的头有些晕了,她微微地挣扎了起来,却只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动弹不得。她索性放弃了挣扎,他吸的多一点,伤才能好的更快一些。
窗外的明月又升高了几分,沉浸在无尽美味中的相柳,骤然清醒,却发现怀中的人,没有了反应,他所有的神智瞬间回魂。
此刻,怀中人的脸色甚至比他还要白上三分,原本娇艳艳的红唇此时更是再无一丝血色,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再无一点之前鲜活生动的模样,更没有反应,就像那失去了生命力的桃花傀儡,任由人摆布,身体亦如同泡沫般易碎。
她的呼吸也很轻,轻到让他的心如刀绞一般痛。
相柳怔怔地喊着:“小夭”
小夭听到相柳的声音,努力地睁开眼,看着他脸上前所未有的慌乱,挤出一丝有些虚弱的笑,
“别担心,我没事。”
这笑却看得相柳心痛,他后悔了!
小夭抬起手,轻抚上他的脸,
“床头上,我备了药,那个赤红色的药瓶,是我专门炼制用来恢复灵血的,我吃了那个,睡上一觉,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相柳立刻拿来药瓶,服侍着她吃下,然后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此刻无关风花雪月,无关旖旎风流,只有紧张、懊恼、和悔恨。
他错了!
若是他刚刚没有停下来,是不是现在在他怀里的就是一具尸体?没有生气,没有生机,无论他怎么喊,都不会有人回应!
那对他来说,真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相比相柳对自己的质疑,小夭却是比他更笃定,她安慰着他说:
“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真的伤了我的,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没事么,就是头有一点点晕而已!”
前世大涡流的时候,相柳伤的比现在重多了,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不还是没有把她吸成人干么!
相柳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无尽的感慨,她好像永远都比他自己还要相信他。
小夭浅浅的打了个哈欠,今天一大早她就去了朝云峰,回来以后又忙了大半个下午,这会儿头晕晕的,只觉得实在是困得不行。
她的心中虽然还有着关于月牙印记的疑惑未解,却因为相柳已经吸了血,伤势很快就会恢复,而感觉心里踏实无比,所以很快就睡了过去。
相柳情深的看着已经完全睡熟的人儿,那目光里有珍惜,有挚爱,还有坚定无比的选择,他缓缓闭上眼,疗起了伤。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悬挂高空的满月,倾洒下无尽的清辉,映照着让人分外留恋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