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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忆(5)

    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

    情人蛊同心而生,离心而死,一旦种下,无法可解。

    蛊若解,眼前的姑娘怎么可能还活着!

    老巫王随即用自己的蛊虫探查起来,探查的时间越久,眉头就皱的越深。

    良久,老巫王才睁开眼睛,带着一万分的迷茫:

    “我确实没有在姑娘的体内发现蛊虫,这情人蛊确实解了,可是可是姑娘是怎么活下来的?”

    若非他的蛊虫探知到了情人蛊曾经存在的痕迹,他绝对会认为眼前的人和上一次来的姑娘是两个人。

    小夭被问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支支吾吾的说:

    “我不太清楚。”

    在她看来,她就是吃了自己制的毒药,睡了一觉,再醒来,人在玉山,就毒也解了,蛊也没了。

    老巫王抬首,看向小夭,

    “敢问姑娘,这蛊是何人所解?”

    这个她知道,小夭快速的回答:

    “西山王母。”

    老巫王听了却只是摇头,这蛊虫出自百黎一族,而百黎族的控蛊之术从不外传,纵使西山王母有大能,本源不通,想来也是解不掉的。

    这解蛊之人,只怕还是另有所人。而这其中应当是还有什么隐情,意识到此处,他也不好多言。

    老巫王只能十分感慨的说道:

    “情人蛊,种蛊要心,解蛊要命,可能姑娘体内的蛊虫的确不同于一般人的蛊虫!”

    小夭没有听清老巫王后面说的是什么,脑子里只四个大字“解蛊要命。”

    她喃喃自语:“解蛊要命!”

    老巫王说:“命没了,这蛊自然就解了,但是人人都只有一条命,所以才说这蛊一旦种下,无法可解。”

    小夭蹭的一下从竹椅上站起来,身子剧烈的晃了几晃,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人人都只有一条命?

    不是的!

    有一人,他有九条命。

    这大荒内也只有他不止有一条命。

    所以给她解蛊的人是他?

    九命相柳?

    老巫王的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以前那些疑惑的点,瞬间都有了答案。

    小夭弯身捂住胸口,这里为什么这么痛?

    他给她解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的痛?

    不,那痛一定比她现在更甚!

    小夭的眼眶噙满了泪水,泪珠簌簌而下,整个人再承受不住,瘫倒在竹椅上,身体也因心口的疼痛蜷缩成一团,一幕幕往事在她的心头闪过。

    为什么她第一次去玉山取驻颜花的时候,王母没有给她解蛊?

    为什么王母明明大限将至,还有能力帮她解这么复杂的蛊虫。

    还有离开玉山时,烈阳的欲言又止,獙君的遮遮掩掩。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却总是下意识的忽视。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如果她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就能拥有另外一个结局。

    小夭痛如刀割,还带着万分的悔恨,胸膛里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在无情的撕扯着,心口的痛伴随着血液蔓延到她的肌肉,骨骼,四经八脉!

    可是她的这点痛可曾抵得上那人的十分之一,想到他曾经也这么痛过,眼眶里的泪忍不住汹涌而下。

    小夭心头大恸,一张嘴,吐出一口心头血来。

    她能感觉到老巫王在耳边呼唤着她,但此刻,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别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感觉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了起来,这感觉很像曾经在海底窒息的时候,无法呼吸,稀薄的空气在胸腔内不断被抽取、压榨,整个人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样。

    小夭闭上眼,她不想呼吸了,她要去找他,她要去问问他,不然她即便活着,也是死了。

    老巫王急忙召来族里的医士,再三确定这姑娘只是心痛难忍,昏厥了过去,才放下心来,把小夭安顿在了桃林内的绿竹楼里。

    小夭在绿竹楼里昏睡了一日一夜。

    她做了一个梦,不同以往,这个梦里,有烈阳,有阿獙,还有相柳。

    梦里她成了一个旁观者,他们都听不见她说话,就好似她不存在一样,但是她却可以清楚的听见,看见他们在做的事。

    她看见了那个她躺了三十七年的海贝,她以为这是在她曾经疗伤的海底。

    但是海贝好像又跟她曾经见到的不太一样,梦里的海贝周身布满了阵法还有咒语,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懂。

    她看见自己无声无息地躺在那些咒文中央,身体生机微薄,只一颗心还在微弱的跳动着,她身体周围汇聚着充盈的灵气,无垠的海水也好似变成了上好的绸缎,将她包裹其中。

    她观察自己的穿着,却发现这不是她在梅林被刺杀时穿的衣服,而是那个月圆之夜,辰荣山上凤凰林,她给自己和玱玹下毒时所穿。

    可是毒发以后,玱玹不是把她送去了玉山么?她又怎么会在海底?

    而且她醒来时也是在玉山,小夭很迷茫,因为眼前的这些情景她好像从来都不知晓。

    不等她再多思索,海贝外面来了个人。

    来人白衣白发,正是相柳。

    她看见相柳在海贝外又设了一个阵法,阻挡阿獙和烈阳,海贝打开时,看到外面的环境,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海底,这是玉山瑶池。

    那海贝为什么会在瑶池?

    相柳又为什么会在玉山?

    他来玉山,又是为了救她么?

    她看见相柳召唤出五色鱼儿,把他们两个包围起来,她看见他搂着她,咬破舌尖,喂给她他的心头精血;她看见他为了救她生生承受了烈阳一掌;她看见她的生机越来越强;她看见他满目的心疼与深情。

    原来那一次也是他救了她,而并不是什么吸收了一点玉山的灵气就醒了。

    她听见他和阿獙的交谈,她听见他说:“小夭心里念着的人是涂山璟。”

    一瞬间,强忍着的泪再忍不住,潇潇而落,她哭着摇头否认:

    “不是的,不是的,相柳,我思念了百年的人,是你,是你!”

    她看着他催动灵力,一点一点销毁狌狌镜里面的回忆,她哭着喊着不要,但是镜子里的画面还是一点一点消失了。

    她看见他为了给她解蛊,把匕首狠狠插入自己的心口,用自己的命诱出蛊虫。

    她看着他受伤、吐血,为自己丢了一条又一条的命,小夭眼底的泪一层一层的涌出来,满心的悲痛。

    她看见满天的荧光出现又消失。

    她这才明白,原来她的蛊是这么解的。

    她听见相柳对她说:“你的蛊解了,从今日开始,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她听见他对獙君说:“若是小夭醒来问起情人蛊的事,还烦请帮忙遮掩一二。”

    她听见他云淡风轻的说:“上次见面,你我已经决裂,你说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现在如你所愿,你我之间,再不相见。”

    那一瞬间,她心如死灰,仿佛连痛都不会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