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昊天欲目询右仗的温元帅时,中岳帝君出西南席,奏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昊天道“宣。”
侍仙领命而去,趋至五岳帝君的席前,引领中岳帝君来到御前。
中岳帝君行礼毕,作揖道“启禀陛下,刚才余切仙君所言不虚。那凰霄娘娘确实是天界仙府的灵禽,下凡后居住在中土的卫辉府,至今已经三十天了。卫辉府六县的百姓之所以诚心诚意地拥戴了她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明室分封的皇子不仅过多,而且俸禄极厚,可给予官员的俸禄待遇过低,导致在二代之后,官绅、商贾、豪族、落魄宗室相互勾结,上下一气,莫惧章程,兼并民田,搜刮民财,侵占民产,贪腐横行,赋多税重。各地不少破产无家,缺衣少食,生活难以为继的百姓不得以抛弃微薄的田产寓居卫辉府,希冀可脱离苛捐杂税。至于那凰霄自作主张地向卫辉府百姓勒索阳男姹女,残害生灵的行为,依臣愚见昔日血魔乱王畿,蝎钺毒福建,旱昊、蛛蜾暴江西、湖广、广西、广东,凌厉蛟龙污四海、广西、广东,而由河南往西数万里外的西极道有七大妖贼觊觎中原,涂炭生灵,冤魂溢路。在如此强敌环伺,万域腥膻,形势危如累卵之下,卫辉府的六县却是生民乐业,人安物丰,轻税无役,苦于苛政,苦于重税的百姓视其为“世外桃源”。所以彼索要阳男姹女的行为,必有其故。可即便如此,臣仍旧难辞其咎,一味拘锢于两百天前仁寿天尊为了“保全仙道,静观势易”而向陛下建策严禁“万域仙神往来交通,擅离仙阙”的旨意,导致仅隔一河之地出现了邪涨非炽,生民悬刃的局面而不能劝导折断。臣言尽于此,诚待陛下降罪。”
言毕,中岳帝君免冠,顿首请罪。
中岳帝君的奏言有意传进瑶池每一个神仙的耳中。于是,各怀心思的万仙有意无意地瞩目于仁寿天尊、文普圣君、睿载仙君。
三仙察觉到此,面色微微涨红,暗中痛斥“四御门党推过卸责,险诈奸猾,!”
昊天听此默然,冷眼旁观。
仁寿天尊离席趋至御座前,躬身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无论那凰霄娘娘在人界中土卫辉府的所作所为,是出于公心呢,还是出于私心?俱已触犯了天条,其虽已亡,然其主罪责难赦。中岳帝君虽严守陛下的玉旨禁令,但在熟知对岸的不仁不义,逆情悖理之举,不管不顾,延迟至今,陛下亲使下凡侦明了缘由,方才姗姗来迟的在御前陈奏始末,同样罪责难逃。那徐卿玄亲手诛杀败坏天界名誉,扰乱天、人二界秩序的灵禽,合当录功,可其私爱凡女,借公报怨,滥杀愚夫,屠戮过甚,有干天和,诚念其年当弱冠,行止乖张,助天界、助正道擒伏群贼,苏宁苍生,功高勋重。因此,依老臣愚见徐卿玄虽可以功抵过,不赏不罚。然而,若是一府的冤魂控告于冥府,传扬于外,不利于三界维新焕然之风。是以老臣愚见可责令余元、余切二仙继续寻访徐卿玄,规劝上仙抛弃凡女,隔断尘缘,荣登天宫,由陛下耳提面命,如此既可宁苍生之心,又可防微杜渐。然后,严厉斥责荐引称扬徐卿玄于御前者,法审彼等既得“斩佞诛恶”的快剑而不加好好教诲,不加好好保养,导致“剑利伤人指;茂勋丰功者,倚功造过,斫善蚀名。”不知圣意如何?”
昊天听此,深知“仁寿天尊试图假大公大义之名,借自己之手打击四御大帝的一派”,不由暗中冷哼一声,依旧默然,远眺前方。
贪狼星君心知“降罪不如请罪”,遂出了西北席,趋至御前,倒拜道“启禀陛下,微臣有罪。三十天前,微臣府邸的仙禽凰霄一直是锁在后园的铁笼。因贼寇暴乱三界,陛下为之旰食,是以未暇去查看。直至一个时辰前,微臣奉玉旨赴瑶池的安天大会时,不经意间打开后园一看,才发现凰霄不知何时,早已脱笼而去。微臣大惊之中,掐指一算,方晓那孽畜已私下凡间三十天之久。微臣本欲即刻下凡去寻找,可安天大会已近,微臣唯有希冀那孽畜幡然自悟,归返天宫认罪。不意会有此变。”
余切仙君虽也察觉到“昊天欲扶持功高望重,法力通玄,冷贵淡权的徐卿玄上台,来制衡两大权力中枢的意图”,却更知“目下的形势是骑虎难下,你死我活,誓不两立。徐卿玄是绝不可能与己方和解,唯有将其彻底底的扳倒、打倒,才能避免己方遭到四御门党与徐卿玄的内外夹攻。好在貌忠心险,托名攫权的四御大帝一派早就已经对徐卿玄怀有深深的猜忌与疑惧,此所谓“同难相济,同仇敌忾”。有了两大权力中枢的强压,出于平衡之术的陛下不可能为了一个功盖三界,修为无敌,震动至尊的新仙而与群仙对峙、对抗。”
仁寿天尊似乎与余切仙君的筹谋一致,与他目光一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太白金星、三官大帝、真武大帝,雷声普化天尊、四岳帝君则是时不时双目饱含深意地扫视仁寿天尊、余切仙君。
在御座前表面上风平浪静,暗里却是波涛汹涌,刀光剑影的气氛中。余切仙君在侧旁煽风点火道“星君不必如此自责。贵府的灵禽虽私自下凡,违反天条,但却造福一府六县的二十几万黎民百姓,诚可谓是瑕不掩瑜。可叹的是那苍生仰望的徐卿玄竟然会因一个凡女而妄动无名之火,残虐生民,戕害元良。”
贪狼星君本就伤感自责,又受到仁寿天尊、余切仙君的一番挑唆,在潜意识里“自己身为四御大帝钦封的天界宿老,天人共知,何惧一个无权无名,低三下四的黄毛小子”的驱动下。不禁双目充血赤红,强压满腔的怒焰,咬着牙道“孽障杀人害命,践踏天条,虽死不足惜,但其乃是名载天册,纵使罪该万死,也容不得他辈妄动私刑。不知那孽畜被徐卿玄擅自诛杀后,可有残驱留下?若有,还望余切仙君进献御前,以作见证。”
仁寿天尊、文普圣君、余切仙君、睿载仙君闻言,表面上痛惜感慨,暗中却是欣喜不已。
太白金星、三官大帝、真武大帝、五岳帝君则是故作局促不安。
伏拜在御前的中岳帝君更是故作身躯抖动,惶恐不安。
四海龙王则是对徐卿玄心有好感,他们早在赴瑶池盛会前,便已接到五湖四渎龙王的密报。心知“徐卿玄乃是德行如清蝉,志节如冰雪,智可宁万里反侧,勇可剪芟毒妖暴怪的三界擎天之柱,绝不可能如此糊涂,如此轻率。目下射向他的冷箭,冲击他的暗流,只能是白费心机,自讨苦吃。”因此,他们安然地饮酒作乐,毫不以为意。
在听了贪狼星君的奏言后,昊天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正好与余切仙君、贪狼星君的目光相碰,点了点头,开口道“准奏。”
余切仙君作揖道“遵旨。”双手轻拈个“者”字诀,一道金光闪过后,“凰霄”的尸体赫然陈列在御前。
昊天微微一扫,面无表情,内心却是一阵冷笑。
贪狼星君仔细打量着“凰霄尸体”上的服饰、发簪、耳坠、步摇、金钗等物什,连连点头道“启禀陛下,这个孽畜身上的饰物确实是微臣的府邸之物。”
昊天故作肯允地点了点头。
正当仁寿天尊、文普圣君、余切仙君、睿载仙君暗中得意洋洋,静待中岳帝君被审查,静待徐卿玄被通缉的局面出现。
贪狼星君突然惊呼道“启禀陛下,此乃是虚幻之物,并非实体!”
昊天故作惊讶地道“哦,怎么会这样,卿可看仔细了。”
于是,在仁寿天尊等四仙的表情凝固在得意的一刹那;太白金星等元老天神暗含玩味的目光注视下。贪狼星君先是郑重地回道“启禀陛下,微臣虽术薄眼拙,但对于府上之物绝对不会看错。”然后,他伸手去拧“尸体”的双臂,在仁寿天尊等四仙瞪大的双目中贪狼星君的双手竟然是虚空抓物,待他连抓几次,一一扑空后。“尸体”眨眼间就化成了点点光星,转瞬即逝。
见此情形,贪狼星君狠狠的瞪了眼嘴巴张得大大的余切仙君,朝昊天叩拜道“启禀陛下,看来那孽畜定然尚隐伏在人界。微臣恳请陛下许臣下凡,找回孽畜,回天发落。”
余切仙君双膝一软,与中岳帝君并排跪拜在袅袅仙雾上,强压震惧,自责道“陛下,微臣无状,欺蒙御前,中伤盛德功勋,诚待斧钺。”
未待仁寿天尊开口,太白金星离席来到御座前,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老臣以为余元、余切两位仙君奉旨后,勤于职事,禀公办理,孜孜不倦,诚为可嘉。至于卫辉府六县事件的始末原委扑朔迷离,一时难以定论。依老臣愚见此事十有八九是那邪魔残贼在搬弄是非,作祟搅扰,意图明显,彼等欲挑拨三界内部的是非纷争,致使获得粗安的三界再兴风浪波折;彼等可趁乱取利,乘危兴暴,毒飘万域,秽播乾坤。因此,老臣以为不可不防,不可不备。”
正愁陷入“火坑”不知如何自解的仁寿天尊等四仙听此,暗中松了一口气。
仁寿天尊急忙应道“启禀陛下,太白金星所说的正是老臣心中所想。既然余元、余切二仙君已经被贼匪凶逆欺诈诱导了一次,险些酿成天界与徐卿玄之间的猜防冲突。因此,老臣请求将在人界的余元仙君召回,严惩二仙失察于“鱼目混珠,白骨疑象”之责,以正视听。”
昊天听此谏言,心知“仁寿天尊一派还会再诬蔑、攻讦、谮毁徐卿玄,遂决定借此契机,进一步抑挫、收缴“道路侧目,淫糜天界”久矣的仁寿天尊一党的权力。如此既可铲除九幽之下的毒妖,又可接近对徐卿玄仅怀猜忌、压制之心,根深蒂固,部属遍布三界的四御大帝。
计议已定,昊天微笑道“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不打不相识。既然两位仙君已经与徐卿玄会过面,自然是熟知他的行程居所。倘若是换了其他的仙家去寻访,万一不慎再被妖逆诓诱,再生是非纷尤,岂不是违背了“吃一堑,长一智”之道。”
余切仙君伏拜在袅袅的仙雾上,感慨满怀地奏道“罪臣万谢陛下的推心置腹,网开一面,唯有心虔志诚,忠肝义胆,以报陛下的赫赫隆恩。可凡夫俗子尚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罪臣等负荷重任,愿持“处隐微之事,心迹亦白”之节志。伏望陛下再派他使协助罪臣等寻访上仙,如此一可塞疑阻佞,二可尽快找到上仙,授金册,予宝玺。迎请上仙升天,既能防扼九幽之残寇,又可使上仙摆脱那个凡女的诱惑,居荣杰宫,以副苍生万灵的赤心热忱。不知圣意如何?”
昊天微笑道“准奏。寡人就差遣三圣母、哪吒、二郎显圣真君下界,协助二位仙君尽早迎请平章少府昭武明廉帝君,三界巡按大使升天履职。二卿担主责,可将金册、玉玺转交给二郎显圣真君。”
余切仙君心知如此可摆脱“公报私仇,中伤勋德”的嫌疑,遂谢恩而起。
三圣母、二郎显圣真君、哪吒听到旨意,心知昊天的意图,遂起身离座,趋至御前,领旨谢恩。
昊天看到斗得眼红心狠,不共戴天的两大权力中枢如今竟然奇迹般的“暂释前嫌,同心同德”地赞同自己重用徐卿玄,内心虽忌防眼前这诡异的“和好”,但只要让徐卿玄登天,掌帝君大印,入住荣杰宫,履行三界巡按大使的职责,便能凭借他贯绝三界的修为和巍巍功绩,紧紧的握住两大中枢,不必再担忧目下这“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局面。
念及于此,昊天微笑道“诸仙快快平身,今番只看歌舞,品尝珍馐,极乐极欢耳。”
太白金星、仁寿天尊、中岳帝君、贪狼星君谢恩而起,各归席位。
“寒潮击打,波涛汹涌”的瑶池又重新被秋词靡靡之音,诱肠勾胃的佳肴仙酒笼罩。
余切仙君、哪吒、三圣母、二郎显圣真君领圣旨出了瑶池,往南天门而去……
语云势穷事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渣宰未化,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事不可执,执之则根蒂复萌,理趣反转为欲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便是明朝雍乐十一年一月一日。
这一天,天高气爽,碧空万里,辰龙的暖阳洒照在萧然凋零的大名府南乐县春晖村。
小谢早早就起床,梳洗完毕,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地迈步到了东屋的柴房前,正欲伸手敲门。不意,破裂漏风的柴房门在吱呀一声后,向内缓缓打开,风度翩翩的徐卿玄出现在了小谢的面前,二人相视而笑。
徐卿玄星目泛着柔情,温和地望着盛颜仙姿,绝代之丽,眉似新月的小谢。
小谢眸含秋水,痴情地望着剑眉星目,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徐卿玄。
徐卿玄先打破对视的沉默,温道“小谢,起得这么早啊。虽说现在已是孟春初分,但峭料春寒,为何不再多睡会儿,待枯草衰蒿上的凝霜融化后,再修炼仙术也不迟。”
小谢听着,心中一暖,樱桃小嘴轻启,甜美一笑道“徐大哥,自从你让我背诵仙术口诀,至今已经二十一天了。这段时间来,我越来越感到神清气爽,每天睡觉的时间以往少了近一个时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摸得窍门,渐入佳境了吧?俗话说趁热打铁,越打越有劲;乘兴而为,虽难如易。所以,我想请求你教我如何运用、施展口诀中的仙术。正所谓千看不如一学,千学不如一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