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到达平朔仙山东北方上空的真武大帝、二郎显圣真君正欲带领兵将、部属前去支援已陷入苦战困境多时的北、西、南三面的天神。
忽然,从南方天际飘来一片金光闪烁的祥云。真武大帝遥望祥云,和二郎显圣真君对视一眼,二仙发出会心一笑。
真武大帝的右手金光一闪后,乾坤镜在手,催动神力将镜子正面由腥红色变为金黄色。随着万道金芒腾空而起,笼罩方圆数千里的平朔仙山,待短暂的金芒消失后,仙山北、西、南三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戛然而止。
真武大帝察觉到形势已定,收了乾坤镜,与二郎显圣真君相视一笑,留下兵将、部属。二仙驾着祥云前去迎接离他们数千里之遥,从南方天际赶来的天界使者。
少顷,二仙一见到使者,故作慌忙礼敬地单膝跪下道“末将等拜见大元帅。”
原来,从天界来的使者居然是仁寿天尊。
当祥云靠近二仙后,仁寿天尊从由三十二个天将抬着,七彩光芒时隐时现,绚丽夺目,清香扑鼻的轿舆中快速步出,抛下陆续走出轿舆,紧跟其后的三十个千娇百媚的仙娥。
当仁寿天尊站在单膝跪下行礼的真武大帝、二郎显圣真君的面前时,三十个彩衣翩跹的仙娥在后犹娇声娇气地道“元帅慢点,切莫急坏了贵体。”
正单膝下跪行礼的真武大帝和二郎显圣真君听此观情,内心好生的厌憎与作呕。
仁寿天尊强忍着怒气,平和地道“平朔仙山北、西、南三面的天兵神将陷入妖寇的围困久矣。天尊与真君手握十六万神将天兵,何以迁延不救,逗挠至此?”
真武大帝沉声道“大元帅容禀。”
仁寿天尊扫了眼不知何时由喊杀震天倏地变为平静沉默的平朔仙山,内心虽有疑窦,但还是咬着牙,直勾勾的盯着一副恭敬无愧的真武大帝,续道“说!倘若有欺心蒙昧之处,陛下所亲赐的金钺在此。本帅有先斩后奏之权!”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个紫衣使者应声而动,步上前来。左边的使者持大元帅的节旄,右边的使者抬着大元帅的金钺。
真武大帝依旧沉声道“回大元帅的话,末将等跟随大将军出了北天门,风驰电掣地赶赴平朔仙山,一路上斩贼无算,大军斗志昂扬,士气如虹。于是,大将军催促三军快马加鞭,在距离平朔仙山三万余里之地,将末将的部伍远远甩开,不顾一切的飞奔平朔仙山。末将曾苦谏大将军“目下士骄将傲,军心躁狂,到平朔仙山后宜先在仙山的东北角休军养锐,依凌霄殿内所议之策以制贼。”不意,大将军以陛下所赐的金钺严令末将所部佯攻平朔仙山的东北角,由大将军亲自率领彰武、彰德二军,还有弘文、弘惠、弘泽三部的神职列仙分别攻打平朔仙山的西、南、北三面。现在,末将与二郎显圣真君刚刚到达,正欲助战击贼,恰好遇大元帅亲临火线。”
仁寿天尊抑制一肚子的熊熊怒火,待听完真武大帝的陈述后,不依不饶地道“天尊的意思是本帅冤枉了天尊不成?”
真武大帝肃容回道“军令如山!当着陛下所亲赐的大元帅节旄、金钺,末将若有半句虚言,情愿引颈受戮,绝无二话。”边说边将挎在腰间的斩魔剑取下,脱银铠,摘金盔,素服待罪。
龟、蛇二将、天猷元帅、翊佑元帅见此慌忙上前,双膝跪下道“仰望大元帅明鉴,天尊所说句句属实!若大元帅执意要行军法,末将等情愿代天尊而死,以偿还末将等因心系受佞贼愚惑久矣的芸芸庸夫而不顾天界平贼复兴的大计之罪责。”
未待仁寿天尊发问其端的缘由,一直单膝跪地,心怀怨气的二郎显圣真君接话道“禀大元帅,本君与副帅赶赴平朔仙山的路上,遇到数十万个久罹毒逆蛊惑的凡夫庸人。彼等人人带创带伤,知晓吾等乃是受大元帅的节制,前来犁除凶寇,拯斯灾害。因此跪遮道中,泣求副帅发发善心,施救彼等的伤患。然副帅心念已在平朔仙山与贼佞苦战血拼已久的大将军,不欲因小恩小惠而废弃大局大义,执意催动三军飞赴平朔仙山。是翊佑元帅、天猷元帅与龟、蛇二将苦劝副帅说“彼等愚夫久受大元帅的泽德,才不顾尊卑之别,不顾死亡,前来向大元帅麾下的“济难仁师”求救,倘若视而不顾,听而不闻,那置大元帅在北极道的恩威大德何?人心一失,如流水东去难以回头。”副帅不得以从之,以致如此。大元帅若有存疑,尽可细察,便知虚实。”
仁寿天尊听着,表面上虽一言不发,却暗运神通来视察亿万里的北极道,果然如二郎显圣真君所说的“在距离平朔仙山以南二万二千里处,几十万个凡人跪阻雪地冰原上泣求着“仁寿天尊发发慈悲,救救苦难”。
察觉到此,仁寿天尊深知此必是暗中阴窥着的风肃神君与靖德神君搞的鬼把戏。于是,他在冷哼中撤了法术,上前把二郎显圣真君扶起,一边微笑着致歉道“怠慢之处,还望真君海涵。”一边冷眼旁观着直跪“谢罪”的真武大帝、天猷元帅、翊佑元帅、龟、蛇二将。
真武大帝侧头朝身边的四仙叱道“军中以号令为要,不论私情,犯令者绝不宽贷!本将为大军之副,有失主帅重托,受刑理所当然,尔等何罪!”
果真处置真武大帝,仁寿天尊是断不敢轻为,且不论他在三界的地位尊崇,深受中土人皇的敬拜;单单就说眼下自己苦心栽培两千多天的部属伤损殆尽,而真武大帝麾下的十五万兵将仍然是军容完整,甲坚器利,若是动了他们的主帅,引起激变,恐怕自己很难全身而退。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仁寿天尊俯视着一副诚心诚意待罪的真武大帝和四个核心部下,淡然道“匪首仍然顽横,实情不明,天尊暂待罪副帅,一切曲折等回天宫再议。”
言毕,他在真武大帝等众仙“罪将多谢大元帅宽宏容罪之恩”中拂袖往血火金戈遽然止息的仙山西边而去。三十二个天将抬起轿舆跟随;两个持旄抬钺的紫衣侍者步伐不紧不慢地在其后;八个俏面的锦衣侍仙,三十个媚骨天成的仙娥腾云驾雾,紧随其后。
众将见此,起身上前把真武大帝扶起,龟、蛇二将举铠拾盔欲给他穿上。真武大帝摆了摆手,二将即止。他朝二郎显圣真君、翊佑元帅、天猷元帅郑重地道“各位赶快布下天罗地网,本将所料不错的话,玄冥冰魔即将出关,届时一场恶战难免。”
众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真武大帝仅带龟、蛇二将素服前往平朔仙山的西部而去。
翊佑元帅与天猷元帅急忙带领十五万兵将来到平朔仙山的上空,以八万兵将分为八个方阵,布列成八卦象布防在仙山的上空,剩下的七万兵将则是临机调动。
另一边,到了平朔仙山西部的仁寿天尊俯视下方的战场,顿时惊呆了。只见一个个浑身鲜血淋漓,甲胄破碎,伤痕累累,臂断脚残,肚破肠出,肉裂露骸的一百二十万个凡男凡女或痛苦不堪地在血海尸丘里挣扎呻吟,或塌软在坚岩上、山崖边、深林里,草坪上、溪河边号啕大哭,忘记了伤痛,不住的唤道“爹爹,娘亲……声如海浪,数千里外清晰可闻,听之令人痛断肝肠;或一脸惊惧无助,在尸山血河中狂嘶凄吼,宛如在森罗炼狱里正受酷刑的鬼魂;或呆呆傻傻地在深林、高崖、险峰间乱蹿乱奔,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该去何方;或把在尸山血海中蠕动着,肢残体缺,面目全非的凡人同伴,一身血污的天神拖拽出来,一些年幼的少男少女竟然扑进天神的怀里,眷恋不舍,呜咽雨泣,搞得战后余生的天神,无论是男、女,还是兵将,对此奇观,一个个大跌眼镜,久久回不了神……
仁寿天尊观察毕,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抬头一看,但见“西边半空中的祥云上站着浑身血污,惊魂未定的余元、余切、睿载三位仙君,还有不知呆立多久的程延信。”
仁寿天尊内心在滴血,长叹口气,驾着祥云径往他们那边而去。身后赶来的两个抬钺执旄的紫衣使者,八个俏面锦衣侍仙,三十个仙娥在朗清明丽的天宫住了上千天,遽然见到仙山上赤雾千重,积尸成峰,头颅堆山,血流成海,惨胜森罗地狱的一幕。一个个大惊失色,干呕不已。
余元、余切、睿载远远看见仁寿天尊,双目一亮,回过神来,赶紧迎上前来,双膝跪倒,惨然道“小仙等险些难见天尊矣!”
仁寿天尊不嫌三仙身上冲鼻的血腥,一身的血污碎肉,将他们扶起,轻叹道“本帅知道了。”
此时,程延信也回过神来,急忙趋至仁寿天尊的跟前,双膝一软,倒拜道“末将罪该万死,有负大元帅的重托!”
仁寿天尊冷冷地道“起来吧。”
程延信在祥云上重重的一叩头,缓缓站起,耳边传来了一个沉稳而又急促的声音“末将援助来迟,罪过难言,敬候大将军惩处”。人随声齐至,一道身影已然跪在程延信东边的三尺外。他侧头一看,只见真武大帝一身素服,满脸沉痛地跪着,仰望着他,其身后侧跪着举甲抬盔,一脸肃正的龟、蛇二将。
仁寿天尊对真武大帝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望着已离开血腥的战场,站在西边半空的祥云上甲胄破损,锦衣撕裂,气折志丧,惶恐不安的彰德、彰武、弘文、弘惠、弘泽的残兵余众。微微一算,当发现“十二万兵将仅剩九千,三部的九千个神职列仙仅剩一千。”时。他的心头又不住滴血,暗中怨叹道“两千天苦心经营的成果,想不到居然在一个时辰内耗亡殆尽。哀哉!痛哉!”
余元、余切、睿载三位仙君自知是他们不遵将令,擅自行动,率先发动进攻,才有此惨败,因此不敢望向真武大帝、程延信。
程延信也审视了一番劫后余生,一身血肉,志气颓靡的兵将列仙,一脸自责,叹息道“本帅不听诸将、天尊的劝谏,致有此惨败。罪在本帅一身,天尊何罪,快快起身。”
真武大帝泫然欲泣地道“末将愚鲁,胶固于军令,不知通权达变,不知顾全大局。致使中军、前军陷入凶匪毒佞的奸计,真是罪该万死!请大将军按延误军机之罪治之,末将甘愿领受。”
未待程延信开口,仁寿天尊接话道“有道是成事莫说,既往不咎,悔既往之失,不如防将来之非。目下,平朔仙山尚有妖种贼孽一百二十万,留此余毒于世,后患无穷!请天尊下令北天门的兵将把此一百二十万个狗杂种斩杀诛尽!如此上可报陛下信任重托之恩,中可报北极道苍生八十三年来的血海深仇,下可偿殉道捐义的十一万九千个天神之憾恨。如何?”
未待真武大帝开口,张元伯与毕宗远二将一身血污肉渣的上前,朝仁寿天尊跪下道“末将等俯望大元帅开恩。目下,残余的一百二十万个贱种杂类已然脱去妖骨邪体,彻彻底底的化为了凡身。他们之前作为魔头的爪牙,乃是形势所迫,为贼所逼,故不得不凌犯天界,与正道为敌。如今他们已然告别邪恶脏秽,此诚上赖陛下的洪福,下托大元帅的惠德。窃以为宜将彼等妥善安置,以安北极道内对恶逆久信常敬的苍生之心。倘若一概屠杀,则上违天道之慈良,下悖人道之仁和,传扬出去惊骇物听。故末将等俯望大元帅慎察。”
仁寿天尊冷心貌和地听完二将的话,对于平朔仙山上一百二十万个带创哀嚎,伤痛悲呼,凄泣声达千百里外的少男少女漠不关心,反而阴阳怪气地道“俗云人往高处走;又云寒则弃,燠则趋,乃人情通患。红尘俗夫有此肝肺尚可,可吾辈羽士断不可目迷五色,脚踏多船,狡兔三窟。否则只能是自讨苦吃,噬脐莫及!”
二将伏拜在祥云,慷慨淋漓地道“末将万死不敢怀此佞心!”
西边半空祥云上的一万残部亦伏拜在祥云,吐心示诚,慷慨陈词地道“小仙等对大元帅的忠心海枯不改!”
正当众仙明争暗斗时。忽然,从平朔仙山正中直插云霄的那座数万丈山峰的底下袅袅升起土黄色的妖雾,在千魔震人心魄的暴吼,万鬼骇人心神的凄泣中瞬间将绵延数千里的仙山罩住,将未羊之日完全隔绝。伴随着土黄妖雾的越聚越浓,霹雳交加,仙山晃动;惊雷裂地,海水沸腾,声传数百万里;土黄妖雾状如低垂的云和仙山、环海融为一体,难分彼此,海天间土黄浓雾漫地遮天,覆盖了亿万里的北极道;平朔仙山则是电光灼灼,轰雷阵阵,邪祟吼啸,昔日的洞天福地在石火电光中完全变成了险恶绝生的异域。
众仙见此一凛,急忙运起法力,祭起法宝,拔刀操刃以防妖贼从洼步难辨物色的浓雾中暴起伤人。早已在仙山上空严阵以待,布下天罗地网的北天门兵将在翊佑元帅、天猷元帅的带领下蓄势待发。
二郎显圣真君手持两刃三尖枪,战意磅礴,斗志昂扬。他身后的姚、李、韩、张四太尉率领着的一千二百草头神张弓搭矢,全神警备。
真武大帝脸色一沉,站起身后双手轻拈个“阵”字诀,万道金芒罩住方圆数千里的平朔仙山,在弥漫天地的土黄浓雾中发出微弱的闪星。当金芒消失后,仙山上那凄厉伤情,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也消失了。
完成这一切后,真武大帝松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脸颊微颤,貌似大无畏,实则心虚的仁寿天尊、余元、余切、睿载,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迅速披甲戴盔,右手握着斩魔剑。
龟、蛇二将也是起身兵刃出鞘,一脸冰冷肃杀。
俄而,刮起了卷地飓风,吹得已是幻象的仙山上草木连根拔起,磐岩怪石翻飞乱舞,数万里的环海洪涛汹涌,恶浪滚滚。风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鬼哭狼嚎,妖泣怪嘶,听之既凄凉又瘆人,既显得那么近在咫尺,又显得那么遥远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