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妖反应快的正欲脱身逃跑,徐卿玄掩去宝剑,左袖袍一扬, 红光大作。
群妖欲钻地的,雪地坚硬胜铁,难以离去;欲腾空而去的,空中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阻隔着百腾百坠,难以逃离;欲化为妖光而去的,四周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拦着百飞百撞,难以离去。
施尽浑身解数,也难以逃跑的群妖一个个骨竖毛森,双膝一软,倒拜在雪地上,朝飘落在突立方岩上的徐卿玄求饶。
悬定在半空中的宣武兀自犷悍倨傲,微侧脖颈,喝斥群妖道“你们都给本使起来!天界那些高高在上,自视甚高的神仙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庸劣昏聩之辈!给这样的腐虫朽材磕头,简直是污辱了我们魔界高贵的血统,都给本使站起来。即使我们轰轰烈烈地战死了,圣尊会拿天界给我们陪葬!”
宣武使者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似乎激起了部分妖魔的热血与勇气,一些修得人身的妖魔站起身来,运出兵刃,正欲血战。
徐卿玄右袖轻扬,红光一闪,被悬定在半空中的宣武倏地坠到雪地上。
宣武使者大喜,急忙运起妖力再欲斗战,灼灼黄光罩身。可随着它黄光罩身的同时,数条红线出现在其周身,宛如数柄锋锐的利剑,将其护体的黄光尽数斩削,又飞跃而起。在它惊骇得双目大瞪中,将其捆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倒在雪地上。
几乎同一时刻,目睹这一切后,刚刚奋勇的群妖顿时气泄势夺,骨酥膝软,倒拜雪地,颤颤巍巍地求饶道“大…大仙…饶命啊……
徐卿玄朝匍匐在雪地求饶的群妖,口气森冷地道“尔等自比作恶人界中土几十年的血魔、蝎钺、蛛蜾、旱昊四贼如何?”
一直趴跪着,沉默不语的敬惠不由一激灵,道“回大仙的话,此四贼修为强劲,禀性残忍好战,令天界谈之色变,莫敢与敌,小妖等不及万一。”
徐卿玄冷峻地道“此四贼贫道在覆掌间便已伏制,如今彼等已置于刀俎之下,等待它们的将是天、人二界的正义审判,万人争食的下场!”
群妖早已领教到了徐卿玄的厉害,自是听而不疑,闻之大骇,拼命地以头磕地求饶。
徐卿玄冷峻威严地道“尔等自比窃据四海的魔帅遮蟒如何?”
敬惠颤抖地道“此辈为凌厉蛟龙的统军大帅,心狠手辣,狠毒拗绝,纵横四海八十三年,啖龙族,吞水神,噬凡人是其家常便饭。”
徐卿玄冷笑道“什么大帅,不过一条小蛇而已。贫道弹指间便将其捆绑,交由洞庭、鄱阳二湖的龙族水神发落处置。对凶贼憎怒仇怨已极的诸神顷刻之间便将其生吞活剥,毛发不剩。”
群妖闻之无不肝胆俱裂,面如土色。
徐卿玄峻声道“尔等可知罗睢?”
敬惠结舌地道“知道,此辈便是造成…造成世间…混…混乱三…百年之…之恶源…源。”
徐卿玄冷声道“贫道所料不错的话此贼还是尔等口中圣尊的脱困恩人,若非此贼助恶,尔等焉能蚀污清净。可此贼妄自尊大,五天前不自量力地率领一班小丑干犯天界,已经被诸神剿灭殆尽,贼首罗睢亦被昊天大天尊斩杀。世间有句“狼狈为奸,狐假虎威”的俗语,如今凶狼已被诛,恶虎已被宰。尔等奸狈,狡狐倘若再不悬崖勒马,弃恶迁善。等到天将神兵一临,便是尔等粉骨碎身,永世不得轮回之日!尔等可想清楚了。”
群妖闻言,汗如雨下,抖如筛糠,趴在雪地上,口舌僵硬地道“求大…大仙…开…恩,给小的…的们指条…明…明路,小的们情…愿为…为奴为…婢,为大仙上刀…刀山下火…火海,万…万死不…不辞!”
唯有被红线绑缚,仰倒在雪地上的宣武一脸的倨傲与不屑。
徐卿玄审视着群妖道“只要尔等为贫道做些小事,贫道便可助尔等获得人身,已修成人身者再赐百年道行。贫道说话是铁板钉钉,只要尔等实心善意地办事。”
群妖闻言,内心的喜悦压过了恐惧,同时欢呼雀跃地道“恳请大仙明示,小的们说一不二!”
徐卿玄沉声道“只要尔等将贫道所赐的丹药放在方圆千余里内城镇的水源、水井里,并向人们扬言水里已经投了平天大帝的丹药,饮了此水的男人可以多生育信徒,孩子可以健康成长,女人可以增美添颜。”
群妖对此一举两得,兼顾神魔,可进可退的方略大喜过望,正欲应承。不意,宣武大喝道“难道你们要为了一己之私,一时之利而背叛圣尊,背叛魔界!有道是一心侍二主乃自诛之道。俗云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情莫道春光好,只怕秋来有冷时。一旦此仙童失势落魄,便是尔等死无葬身之日!”
兴起的群妖又被当头一棒,犹豫起来。
徐卿玄温静地俯视着正仰望自己的敬惠,道“汝欲为妖乎?为仙乎?”
听到有成仙路径,敬惠愣住了,隔了半晌,双目饱含会意,提高嗓音“回大仙的话,我们这些畜类平生苦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得道成仙。投靠圣尊,虽能增长修为,然终究只是世人口中臭骂唾弃的妖魔。”
徐卿玄接道“说得好,贫道这就成全你。”言出法随,一朵木盆般大小,圣洁而又绚丽多彩,拥有三十六片花瓣的莲花出现在敬惠的面前。霎时间,黑漆漆的雪夜倏地变得七彩缤纷,瑞彩霭霭。
在群妖惊异而又艳羡的目光中,莲花所散发出的一道道由金、紫、银三色混糅的仙气注入敬惠体内。随着仙气源源不断的注入,敬惠先是现出了凡人五官、肢体的轮廓,接着是五官清晰,四肢分明直立起来,最后浑身金芒大作。未几,随着金芒散去,一个身穿锦布葛黄直裰,头戴进贤冠,腰系紫色丝绦,脚踏皮靴,唇方口正,刀眉大眼,堂堂相貌,下颌一部短须,浑身泛着星星点点金晕的男仙出现在群妖的面前。
在群妖羡慕嫉妒恨中,那仙人一撩下摆朝徐卿玄恭恭敬敬地跪下叩拜道“多谢大仙成全,今后小仙的命唯大仙驱使,不敢有贰!”
徐卿玄伸手在仙莲上取下一片花瓣,放在左掌上,右手在紫光一闪后,一个紫葫芦在手。随着他念动口诀,花瓣化作了无数个星星点点的微小颗粒,陆陆续续的涌流进葫芦口。待最后一个星点涌进后,他将瓶口塞住交给跪在面前的仙人,道“你原来叫敬惠,今后还叫敬惠。”
敬惠又一叩首道“多谢大仙赐名。”说着双手高举,接过紫葫芦,直起腰听令。
徐卿玄审视了一番既羡又妒的群妖。
群妖一凛,磕头如捣蒜,兴奋万分地道“小的们任凭大仙驱策,愿意为大仙上刀山下油锅……
徐卿玄收回目光,望着敬惠道“这些妖卒就交由你指挥,你可将其分成若干批次,到白天我们去过的那个城镇,向贫道吩咐过的那些男人传达贫道白天对他们所说的话。由你们护送那些男人,分别往方圆千余里内的所有城镇,依贫道刚才所说的宣扬于众人。将丹药交给那些男人投掷。你可听清了?”
敬惠高声回道“听明白了,坚决执行!”
徐卿玄点了点头,道“在投掷丹药的期间,如果那些男人有绝亡之迹,你们要设法延续其等生命,直至将丹药投遍方圆千余里内的城镇、村落为止。至于那些饮了此水的女人,法术俱破,现了原形的,或是脱去妖骨化为凡人的,不足为虑,就放她们去吧。”
敬惠应道“明白,小仙定当遵从,执一不二。”
徐卿玄舒了口气,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尽可明言。”
敬惠听后,略一沉吟,回道“禀大仙,如果那些凡男执迷不悟,沉溺妖色,不肯让自己的妖妾、妖胎饮神水,该当如何?”
徐卿玄应道“天道泽世,难救求死之人;达人善言,难助求死之人。你们只须尽天命即可,至于人事如何,那就要看凡男的秉性了。”
敬惠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卿玄将他扶起,转过身对跪在雪地上的群妖道“刚才贫道与敬惠所说的,你们可听清楚了?”
群妖应道“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小的们定当遵从!”
徐卿玄冷声道“明白就好。贫道就借宣武的话诫谕尔等一心侍二主乃自诛之道。如今尔等既然已决意弃邪从正,背魔投神,当一心一意的听命于天界,听命于敬惠的安排。若有朝三暮四,迁延逗挠,骑墙观望者,敬惠能立时察觉,斩诛无赦!”
群妖颤声道“不敢当,万万不敢当!小的们唯大仙、敬惠之命是从。”
徐卿玄侧头遥望了一眼正北方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平朔仙山,右袍袖轻扬,紫光一闪,催动仙莲。
仙莲顿时散发出七色的袅袅仙气,飘荡在群妖上空,群妖一个个贪婪地吸吮着仙气。不一会儿,半人半兽者完全得了人身,修为大涨,惊喜形于色;兽类者亦获得了人身,男女对半;早成人身者因修为更上一层楼而满脸愉悦。
徐卿玄见此,收了仙莲,转过身对敬惠道“不久之后,天界将彻底克复北极道,你们要尽力保全此方圆,劝阻天兵滥杀,至于方圆之外你我鞭长莫及。如果天兵执意要骚扰此方圆,你可向统军主帅宣称是奉了北康王、河南、河北巡抚大使、知北平府事徐卿玄之命。”
敬惠听完后,目光中闪动着不可置信,但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徐卿玄袖袍一扬,一道红光掠过宣武后,它便消失了,俯视着直跪的群妖,沉声道“此贼轻谩上界,藐视列圣,残毒生灵,罪盈恶稔,贫道这就将其押往平朔仙山交由真武大帝发落。”
话音刚落,徐卿玄化作一道银紫仙光往正北天际而去,敬惠带领群妖跪送。他的话回荡在群妖的耳边,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八千妖魔扶起,群妖只觉一股股寒气直冒脊梁骨。
亥时初,徐卿玄由兀的河往北行了十万八千里后终于到了平朔仙山。俗话说一树之果,各有酸甜;青霄所覆,各有阴晴。兀的河已是黑夜,可平朔仙山还处于白昼。
徐卿玄站在半空的祥云上,俯视平朔仙山,方圆数千里的仙山虽已被妖逆窃据了八十三年,却没有一丝的妖晕惨雾,放眼望去。但见烟波荡荡,巨浪悠悠。烟波荡荡接天河,巨浪悠悠连地脉。顶摩霄汉,脉插须弥。巧峰排列,怪石参差。悬崖下瑶草琪花,曲径旁紫芝香蕙,仙猿摘果入桃林,却似火焰烧金;白鹤栖松立枝头,浑如花烟捧玉。彩凤双双,青鸾对对。彩凤双双,向日一鸣天下瑞;青鸾对对,迎风跃舞世间稀。东一行,西一行,尽是蕊宫珍阙;南一带,北一带,看不了宝阁楼琼。
仙山的北边、西边、南边是旌旗迷丽日,杀气乱行云。刀枪寒飒飒,剑戟冷森森。弓弯秋月样,箭插点寒星。赤甲红彤彤,金盔似铜钟。东北方是连绵数百里的巍巍险崖,冷风如刀,寒雾弥漫。
徐卿玄在祥云上视察着仙山,筹划道“如今之计宜先把乾坤镜拿到手,方能以最小的代价制伏环卫平朔仙山的两百万越界结合体,降伏魔王。”
正思虑间,忽然看到仙山东北角的险狭山道上,一辆辆马车首尾十里,宛如一片移动的赤云在两旁“妖卒”的护卫之下,前往最北端的一座重檐歇山顶式,红墙绿瓦,竹花扶疏的宫殿而去。虽然相隔数千里,但仅凭神识,徐卿玄清楚地感受到了车队所去的那座宫殿里所散透出来的冲天盖地的血腥,香气喷鼻诱肠的“珍馐”,夺人心魄的金珠银玉,迷志折节的艳媚女妖的娇笑娇喘。再往连绵十里的车队一看,每辆车由赤红色马首牛身的异兽驾拉着,每辆车上拉着一个两丈长,九尺高,一丈宽的沉香木所制,涂刷着赤漆欲滴血的箱子;箱子里或装着人、妖越界体的尸体,年龄都在十岁至二十岁之间,鲜衣华服,浑身伤痕累累,男女都有;或装着骷髅骸骨;或装着人界各国的死尸,一个个都是躯瘪体枯,形如焦炭,虽然难睹其原貌,但仅凭神通,徐卿玄还是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他们当中有中原人、有类中原黄肤的胡人、有白皮肤高鼻深目的胡人、有黑皮肤肥大壮硕的胡人;或装着龙、蛇、虎、豺狼、豹、龟、鹰、狮、雕、莺、燕、雁等飞禽走兽。
见此情景,徐卿玄联想起不久前的所见所闻,已经完全明白那座宫殿是做什么用的。心念一起,祥云便飘往车队所行的山道,站在车队前沿西边山坡上的一棵百丈挺立的苍松顶上,俯视车队,细察实情。
车队领头的是两个妖将,骑着青葱色龙头马身象蹄的异兽,慢悠悠地前进着。左边一将穿着火红的明光铠甲,赤布裹着墨碧的头发,双目赤红奇大无比,几乎占了半张脸,口鼻几乎挤在一起,上下唇大张着,四颗森森獠牙外翻,下颌一部浓密的腥髯,金玉腰带上别着一把宝剑,奇怪的是其表面虽为浓烈的邪气覆盖着,可内里却是祥和的仙气。
徐卿玄见此,微一沉吟,露出了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
右边一骑穿着金甲银盔,紫面青髯,尖嘴猴腮,金玉腰带上别着一把刀。两骑边走边谈,奇怪的是只有右边的妖将喋喋不休,而左边的一骑只是点头哈腰,不吐一字。两骑后面的卫兵俱为人、妖越界结合的青少年男女,一个个面无表情,神态枯槁,如同行尸走肉,身穿赤甲,披着腥红欲滴血的披风,右手执着红色的长矛、长戟、马槊、狼牙棒等长大兵器,肩挎赤红强弓,腰上背着紫腥羽箭,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火龙在险狭的山道上迤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