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苍青色的,灼热的岩浆从龟裂的大地下迸射而出。
远方是一片黑色的云,蓝黑色,像迫近的夜幕。
黑云在即将坠入海平面的残阳下靠近,仔细看去,那根本不是云,是一群扇着翅膀的生物,是一群面目狰狞的龙!
女人站在祭坛正中央,她的脚边是十二块巨大的围绕着他摆放的青白玉,明明没有明亮的自然光,可青白玉却像夜明珠一样通透。
黑甲金面的将军提剑下马,厚重的铠甲从马背跳落地面,扬尘和铁甲的嗡鸣同时奏鸣。
将军遥远的背后出现了尘烟。
那道朦胧的线从地平线的远端开始蔓延,像燎原的火一样汹涌壮大。
金面将军走上祭台的最后一级台阶,单膝跪地,朝着女人双手奉上长剑。将军周围是十二具暗红色棺材,每一具棺材,都与一颗青白玉遥相对应。
女人无言。
接着两人沉默良久,直至迫近的龙掀起了风暴海啸,驰援的军队唱响了响彻天地的怒吼和嘶鸣。
女人动了,她跪在孩子身前,扶着柔发,眼里满是柔情。
女人背后传来了龙的咆哮,火元素仿佛星光般闪烁,它们在龙的身前汇聚,而后像坠地的流星一样轰然落下,火雨伴随着漫天吟唱降世,仿佛上帝降下的神罚。
又一位黑甲的骑士冲出洪流,他像一枚迅疾的子弹一样骤然加速。战马奔袭,扬尘弥散,一条笔直的尘线出现在万马千军之前!
疾驰的骑士在火海降临前冲到了祭坛边缘,他的双目爆发出灿金色的光,而后高亢晦涩的古语唱响。
蓝灰色的风出现在了祭坛上,飘荡在铜柱间,而后跃居其上,变成五堵无形的墙。
火雨与墙相撞,无形的膜挡住了祭坛上下坠的流星。
带着火的流星仍旧在下坠,像坠入了高密度的非牛顿流体的子弹被束缚了巨大动能一般彳亍。
倘若不管不顾,火流星迟早坠地,届时触地的火元素会在压缩中爆发,摧毁爆炸半径内的一切。
女人将额头抵在孩子的额头,喃喃低语。
“我爱你。”
这三个字是女人留给孩子最后的话。
女人起身,伸手取过将军奉上的长剑,转身凝望百米之外的龙群,万马千军在她背后咆哮,成千上万的巨龙在她身前怒吼。女人站到祭台中央,直面那颗最大的,近乎与她脸颊相贴的流星。
女人眼里迸发出灿烂的金光,她用长剑切开手腕,而后用血液浸润剑锋。当女人的血滴落在地时祭台亮了起来,神秘晦涩的符文仿佛3D扫描般出现在半空,符文层层向上,每隔几十米便扩大一倍,直至通向天穹。
然后符文旋转,变成漩涡。
女人将剑插进祭台中央。
更多的血液触地,仿佛游动的群蛇,汹涌地奔向四面八方。
这些血液未能溢散,它们被青白玉拦住了,通透的白玉眨眼之间染黑,而后碎裂,流出一道金色的血,金血沿着祭台凹槽流进每一具棺材。
更大宏大的龙吟在这一刻绽放,如同天穹裂开,万雷齐鸣。
龙吟声中夹杂着古老的咒语,仿佛是天地间最原始的力量被唤醒。女人的身姿在龙吟声中显得更愈加缥缈,火焰之下,是决绝的双眸。
随着龙吟回荡,祭台上的符文开始发出更耀眼的光,与流淌进棺材的的金色血液相互辉映,整个空间似乎都在这光芒中颤抖。
女人被这阵金光笼罩,她的血肉如同消融的冰雪一样一点点消散。
孩子哭泣着,拼命跑向女人,却未有寸进。
孩子被将军拉住了,她回头,只能看见鎏金威严的面甲。
棺材里传来了嘶吼,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低沉粗重,像大象在底板上跳舞,每一次嘶吼,都伴随着一阵越来越强的鼓点,像是某种巨型生物澎湃的心跳。
哭声、咆哮、嘶鸣、利剑出鞘与吟唱的声音混杂一片,在诀别与死亡中,孩子被将军抱上了战马,迅速后撤,独留女人渐渐消散在祭台中央……
“呼……呼……”
李卿吟猛然惊醒,她发出一声悲伤的叮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淌到了她的睡衣上。
一抬头,迎上了路明非关切的目光。
“噩梦?”路明非轻声问。
此前李卿吟的右手抓在路明非手腕上,带有明显的龙化,利爪穿透了路明非的皮肤。
在她惊醒之后龙化瞬间退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路明非也利用“时停”恢复了伤口,没让李卿吟察觉出更多的异样。
李卿吟松开手,神色略显焦虑。
路明非很少在李卿吟身上看到这样的跟“脆弱”有关的状态。
她平时冷静得完全不像个孩子,不管碰到什么,都像一副机器那么镇定。
“一个梦。”李卿吟轻声说。
“一个重复的,越来越清晰的梦。”
“也就是说……不是第一次?”路明非追问。
“不是,是第7次,。”李卿吟看向路明非,“每一次做这个梦梦里的画面就变得越来越清晰。
第一次是七岁的时候,那时只能从天上的视角看到模糊的画面,没有声音也没有情感。
从第三次开始,声音断断续续出现了,梦里的视角逐步降低。
如果说第一次的梦是电影开头的字幕环节,那么从第三次开始,电影逐渐进入了开场阶段。
可那时候我能看到的画面仍旧不多,醒来后我突然有了悲伤的感觉。
我不明白这股悲伤来源于何处,因为在梦里我只是个第三者。我对梦里发生的一切其实抱着旁观的心态,按理说不应该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可醒来后我只觉得悲伤。
那种感觉就像心里空了一处,悲伤混杂着迷惘,不明所以,更无处可寻。”
李卿吟长叹,路明非看见了她侧脸还未干透的泪痕。
“现在,那种未知的悲伤更浓了。这个梦像一团迷雾,让我觉得也许我忘掉了什么重要又痛苦的东西。”
“那就别想了,等下吃完早饭我带你去做个检查。”路明非出声安慰。
李卿吟的梦明显带有神秘学色彩,特别是突兀的龙化,如果放任不管可能会出大问题。
在现代医学框架下有关梦的研究最早始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期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将梦和性的关系紧密联系,并认为梦有如下功能:
满足愿望、调节冲突、调节欲望。
而梦又被弗洛伊德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目的直接的显性梦,例如彩票中奖;一类是混乱、难以理解的隐形梦,例如荒诞历险。
弗洛伊德认为梦与人的环境、经历相关,往往代表梦者内心的欲望。
李卿吟最近所处的环境简单明了,最近也没有经历过波折,理论上来说不应该突然做噩梦。
路明非无法确定李卿吟出现龙化的原因。
他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应该是有事情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