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花了两天时间赶制了些药丸留给俊帝,就同邶回了云梦。她还惦记着意映。
临走前,俊帝告诉防风邶,意映和涂山璟的婚约,他会想办法帮忙解除,让意映安心养伤便可。
防风邶郑重地朝俊帝行礼。
小夭知道,这个冷血的九头妖,实则是最重感情之人。只要走进他心里便会发现,他的心一直都是滚烫的。
见到意映时,她已经被安顿在一处僻静的小院里,句芒找了两个人族妇女照看她。
说是照看,不过是陪着意映聊聊天。意映本就是个刚强的女子,事事都想亲力亲为,即使此时腿断了,满身都是伤痕,也是如此。句芒听说了意映的遭遇,怕她想不开,才找了两个人来,一是怕她换了新环境一个人憋闷,二来是怕旦夕惊变,她想不开。
意映见到小夭和邶,丢了拐杖想跪下向他们叩拜,被防风邶用灵力拦住,“意映,你这是做什么?”
自从离了青丘,意映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很清楚,为了涂山家的兄弟,不值得。可如今见到小夭和二哥,心上坚硬的铠甲忽然就散了,她伏在小夭怀里泣不成声。
小夭抱住意映,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邶有些看不下去,转身出了门,在院子里站着饮酒。
意映哭了很久,小夭也抱了她很久,直到眼泪都哭干了,再也哭不出来,才松开她。
小夭拿了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意映,我们都陪着你。”
意映连连点头,“我知道,幸亏有你和二哥,要不,要不我…”
“我们都知道,你放心,父王会让涂山家退亲,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我留在这里陪你,你二哥也常来。你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父王特意嘱咐我,你若想隐居,可以在高辛选一块地方,高辛会庇护你,绝不让涂山家的人找到你,防风家你也不必担心,如今我跟你二哥就要成亲,你父亲那边,父王都有安排,你不用有顾虑。”
“谢谢你小夭,也替我谢谢陛下。”
小夭笑着摇头,“你是邶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以后你还要喊我二嫂,救你是应该的,不用挂在心上。等你伤好了,若是闲不住想找个差事,就跟蓐收和句芒说,他们会帮你安排。你一身好箭术,若是埋没了,多可惜。”
“我知道,小夭,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不会为了臭男人折磨自己。”
“嗯,意映,你一直是我的榜样,我总想着箭术能像你一样好呢,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练箭。”
小夭检查了意映的伤,意映身体底子好,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断了的腿还要养些日子。
小夭从屋里出来,却没见到邶,跑出院子,见邶和蓐收正站在一起。
远远的,小夭看见防风邶手指着一处阵法,对蓐收说着什么,蓐收时不时点头,身边一个小兵拿着笔记录。小夭笑起来,远处那三个人,防风邶倒像是统领全局的大将军,蓐收成了他的手下。也对,相柳大人本就是统领义军的将领,出谋划策的战略家,还是大荒里数一数二的阵法行家,蓐收向他请教,合情合理。
小夭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笑了许久。直到邶转身朝她投来一个凌厉的眼神,她才提着裙子跑过去。
蓐收见到小夭过来,立刻跟邶行礼告辞。
小夭喊了声,“蓐收大人,阿念呢?”
蓐收轻咳了一声,笑道,“二王姬在东海练兵。”
小夭朝他笑笑,走到邶身边。邶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拎着酒壶,微微低头,“意映可还好?”
“意映好不好,你自己去看,问我干嘛?二公子难道还会不好意思?”
两人边说边向自己的小屋走。
“当然会,我虽是个妖怪,却也知道哥哥和妹妹间,不是什么都可以说的。”
小夭歪头看着邶,“你好像意有所指。”
邶点头,“没错。”
“是啊,人家的哥哥都知道护着妹妹,跟妹妹保持距离,我那哥哥,哎,不提也罢。”
邶留了两日便回山里去了。小夭每日去陪陪意映,又去湖里捞鱼摸虾分给百姓们。有时也会驾驭青鸾去赤水城里采买些东西。
采买的事,虽然有专人负责,可小夭还是喜欢去街市上逛,她很享受买东西挑挑拣拣的过程。
这一天,小夭从赤水买了卤味回来,便想着给意映送一些。她从前很喜欢吃卤味,可后来涂山璟总是变着花样做各种卤味给她吃,她觉得那是涂山璟笼络她的手段,她便不那么爱吃了。现在,她想明白了,自己爱吃就是爱吃,不能因为这东西被别人赋予了什么旁的意义,就改变自己的胃口。毕竟这世上,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到了意映院里,见她正在洗衣服。
小夭跑过来,“我来帮你吧。”
意映抬头,顺手把碎发拢到耳后,笑着说,“没事,我能干。”
小夭拿了张小凳子陪着她,“你洗过衣服吗?”
意映笑着摇头,“没有,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
“这里艰苦,比不得防风家和涂山家。”
“我觉得这里很好,事事都靠自己,不用为别的事烦恼,也不用每天一睁开眼,便要操心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还要管他们涂山家的烂账。”
“那倒是,管家理事是个辛苦活,我就做不来。”
“小夭,我真没想到,你竟能看上我二哥。他的性子,大荒里都知道,散漫,浪荡,风流不羁,绝不是良配。”
小夭笑起来,“你不了解你二哥,我啊,真真是追求了好久才追到的。他的好处,旁人都不知道。”
“二哥看起来平易近人,总是笑咪咪的,可实际上性子冷得很,就算是我们兄妹间打闹,他也很有分寸,从不越界,有时候都觉得,他不是我们家人。”
小夭一点都不惊讶,相柳刚到防风家的时候,一定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露了破绽,被人发现。就像他的头发,一开始是用药草染的,后来就习惯了。在防风家一开始是疏远的谨慎的,后来习惯了,也就很难改变了。一想到那个小小的相柳为了一个承诺,坚持了这么多年,小夭既佩服又心疼他。
句芒每日都会给小夭送一份邸报。
第一天,涂山家向高辛发出通牒,若七日内高辛不交出解药,解了涂山璟身上的毒,涂山家的产业将会悉数撤出高辛。
第三天,高辛出动军队,查抄高辛境内所有涂山氏的产业,田产铺子悉数没收,商队拦截,货物充公,人员入狱。
第五天,涂山氏派长老亲上五神山,想跟高辛谈条件,俊帝派了青龙部一个年轻子弟接待了他。设宴款待以后送出了高辛。
第六天,涂山家向大荒宣布,取消与防风氏的婚约,以此换回扣押在高辛的本族子弟。
第七天,鬼方氏和高辛王族共同接管查没的涂山氏产业,高辛一切商业活动恢复如常。
这七日里,小夭的心情如海潮一般起起伏伏。
先是为父王捏了把汗,心道自己这么胡闹,惹了这么大的祸,若是高辛因此一蹶不振,她就是千古罪人。如此惴惴不安地过了两天。两天里,她把涂山家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连最大的受害者意映都有些听不下去,要不是被意映劝住,她便要去青丘给整个涂山家的人下毒。
她没想到俊帝出手如此迅速,后来才想明白,大概父王早就摸清了涂山家的底细,才在两天内调动军队查封了涂山家的产业,这下涂山家那些老狐狸可要心疼的流血了。
后来俊帝的一番操作更是让她拍案叫绝,真不愧是雷厉风行的高辛少昊,无论她闯了多大的祸,都能处理的很好,甚至还能借着这个机缘,清除涂山家的势力,顺便把意映的婚约也退了。
涂山家吃瘪,小夭笑了一整日,笑得脸都僵了,她把邸报拿给意映看,意映却笑不出来,只是看着同意退婚那几个字默默地流泪。
小夭看着意映,为她难过,也为她高兴。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相比上一世,这个结果真不知好了多少,意映是个责任心很强的女孩子,若真是让邪恶的老太婆得了逞,有了孩子,意映定会同上一世一样,为了孩子为了家族委曲求全,等孩子长大,涂山家有了继承人,她也没了用处,说不得又要被涂山璟揭发丑事,逼得她去祭养识神。
那日没能揭穿涂山璟的身世,小夭真是有点遗憾,现在想来,也许瞫氏夫人也是走了那样的老路,等到涂山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涂山家就用她祭祀识神。
小夭想起那个古古怪怪的祭坛,周身一阵恶寒。终有一天,她要亲手打破那个吸血的魔窟。
意映看着那几行字,双手颤抖,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她终于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十二年了,我被欺骗了十二年,利用了十二年。”
“你现在自由了。”
小夭在云梦陪了意映一个月。
小夭听说涂山家到处延请名医为涂山璟解毒,却都是解不了,后来涂山家用了什么续命的法阵,才保住涂山璟的命。虽然知道涂山家续命的法子多,小夭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天天琢磨着给涂山璟量身定制一款毒药,她想再去下一次毒。
相柳偶尔来看小夭,每隔天也会送来消息报平安,可看信总不如看人来得实在。等意映的情绪稳定了,阿念也到了云梦,小夭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清水镇。
托颛顼和涂山璟的福,清水镇里都知道回春堂隔壁住的是高辛王姬,她也就无需再变幻容貌,不必用那难听的名字,不用再躲着颛顼安插的眼线了。不用伪装,反倒轻松了许多,她就以平时常用的容貌走进了自家院子。
她没去找相柳,她知道,如果相柳有空,自然会来见她。只是心里会忍不住想,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相柳在忙什么,是忙着整备军务,还是搜集铸造弓箭的材料,又或是什么别的事情绊住了他。
小夭收拣好药材,去街上买菜买米,自己做了简单的午饭,美美地吃了一餐,歇了午觉。
下午,小夭晃晃悠悠地转到回春堂。
此时回春堂里看诊抓药的人很多,小夭没做声,站在院子里向堂上看了一眼,桑甜儿大着肚子看诊,柜上站着一个人,她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伙计,正在抓药,串子在一旁打包。
小夭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起来,桑甜儿怀里装的是孩子,她肚子里,全是好吃的。
小夭正笑着,心忽然急跳了几下,正要回头,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环住,低缓温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娘子,可是来求子的?”
小夭低低地笑起来,“对啊,我那夫君身体不好,成婚一年多一直怀不上,我听说这里的桑医师医术高明,特意来瞧瞧。” 小夭声音不大,但周围人来人往,都斜眼瞧着她身后的男子。
原本温热的怀抱瞬间降至冰点,冷得小夭打了个哆嗦。晴朗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周围的人都抬头去看这莫名其妙下起的雪,反倒忘了那身体不好的男子。
妖怪生气了。
不出所料,冰冷的大手从小夭身前架起她,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倒退着向外走,回头去看,防风邶的一双眼通红,若不是周围这么多人,只怕他早已经现出獠牙咬断她的脖子了。
小夭一点都不害怕,反而一直低低地笑,生气的妖怪好像更好看了。
出了回春堂,邶打横抱起小夭,大步朝自家走去。
小夭笑看着气哄哄地防风邶,摸摸他气红了的脸,又捏捏红得滴血的耳朵,“邶,不要一见面就这么生气嘛,我都好多天没见你了。”
邶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夭想,如果眼神有形,那她恐怕已经被割掉一块肉了。
小夭笑得更大。邶横抱着她,她身子有些发软,脸也跟邶一样微微发红。
进了屋子,邶一把将她扔到榻上,粗鲁,却用灵力护住了她,摔得很重,却一点都不疼。小夭更加有恃无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邶依旧冷着脸,“还敢胡说八道吗?”
小夭费力地压下嘴角的笑意,摇摇头。粗鲁的防风邶,小夭更兴奋了。
情蛊传来强烈的悸动。防风邶猛地抬头,大力撕开小夭的衣领,吻上…
娇柔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想要真身。”
邶大笑,抱起小夭,化身风雪。
(防风邶说:车在群里 扣扣号码 九六七九四四三九七)
幽暗的海底,小夭身子软的像水母。
相柳抱着她栖在海贝里。看着相柳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和身后的八个蛇头,小夭半闭着眼轻轻地笑。
她实在没力气了。
一双深邃的人眼,十六只金色的蛇瞳同时盯着小夭的脸,“你男人到底行不行?”
“行,太行了,是我不行,真不行了。”小夭说完头一歪,胳膊一垂,装死。
相柳收了身后八个蛇头,笑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