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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拨云

    此时防风邶正用灵力分割开千丈云层,驱策着乌云向东海缓缓移动。防风邶双手灵力奔涌,像一柄利刃,削开万仞高山。小夭叹服防风邶的勇气、智慧和灵力,此时的邶,就像天帝派来的大力神夸娥氏,为云梦移走这座悬在头顶的大山。烈烈狂风中,防风邶神情严肃,衣摆翻飞,发尾飞扬,与整个云层相比,他渺小的像一粒雨滴,却爆发出无穷力量。

    小夭知道,邶此时正消耗着大量灵力,她心念一动,青鸾如箭一般飞至毛球身边。小夭挽起袖子,手上灵力涌动,跟邶一起,驱动密云,向东而去。云层中时时有闪电划过,小夭笑着摇头,这个妖怪,做什么都不声不响,如此广布的雨云,若要他一个人移走,只怕要耗尽九头妖的灵力。

    两人的灵力同根同源,莹润洁白,闪耀着淡淡的蓝光,小夭心中满是欢喜,如今她再不是躲在相柳羽翼下的懦夫,被养在海贝里的珍珠,她也可以跟防风邶一起,并肩而战,为了高辛,为了百姓。

    有了小夭的助力,防风邶的压力小了很多,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

    蓐收随后而至,小夭回头招呼,“蓐收大人,分头行动,务必把这雨云移走,若是降雨,云梦必成泽国,那父王的心血就白费了。”

    “遵命。”

    小夭侧头看看防风邶,笑了起来,“邶,我与一起。”

    邶也笑,“还是夫人高明,叫来帮手。”

    “你这个妖怪,什么都想自己扛,这样不好,知道了吗?”

    “王姬教训的是。”

    身后句芒带着人也飞到空中,五六个人分割一块,慢慢把雨云移向东海。

    蓐收暗自感叹,他们好几个人才能控制一小块云层,防风邶一个人竟可以移走那么大一块,这个传闻中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灵力真真是浩瀚磅礴,深不可测。蓐收眯起眼,对防风邶多了几分敬意。

    高辛河泽众多,多数神将都修水灵,善于驭水。俊帝早有准备,来云梦的神族兵士都配了坐骑,句芒调集了云梦所有会驭水的兵将,全都来上天搬云。从前他们只知暴雨之后在地上驭水救灾,却从没想过防患于未然,今日防风邶这做法,真是闻所未闻。

    “邶,你是怎么想到把雨云移走的?”

    “这么厚的云,若是下起雨,不知要下上几日,等下完了,地下那些人族,都要变成鲛人了,只怕咱们山顶上的屋子都留不住。你那些辛苦而来的百姓,见这里洪水如此凶猛,只怕要打退堂鼓。”

    小夭点头,“你是怕我的心血白费了,才想出这么个耗费灵力的法子,邶,谢谢你。”

    邶朝小夭笑笑,“谢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耗了灵力,回去吸点血。”小夭笑眯眯的,被咬着脖子吸血这样骇人的事,在她看来,却是极暧昧极有情趣的。

    风越来越大,云层越堆越低,越来越重,小夭的灵力渐渐有些跟不上,她说不出话,却依然坚持着,她不想邶一个人。

    “小夭,快撤掉灵力。”邶用了灵力传声给小夭。

    小夭说不出话,只倔强的摇头。

    邶无奈,这个姑娘,怎么跟他一样倔。邶摇了摇头,腾出一只手,切断了小夭的灵力,传声给蓐收,“蓐收将军,把王姬带走。”

    蓐收这边正与四五个士兵一起推动一块雨云,听见防风邶叫他,立刻松了灵力飞过来。

    小夭嘴唇发白,仍是不肯离开,用尽全力想去推那邶身前的那块云。

    蓐收怕小夭出事,看了眼防风邶,邶郑重地朝他点头。蓐收用了灵力顶上,招呼防风邶,“二公子,你带王姬走。”

    防风邶二话不说,一把抱过小夭,策着毛球向下俯冲,手上给小夭输灵力。

    其实小夭已经脱了力,刚才不过是硬撑着一口气,如今被防风邶抱着,泄了气,整个人都散了,瘫软地偎在邶怀里。防风邶给小夭喂了玉髓,输过灵力,小夭的脸上现出一点血色。邶看看外面的天色,阴雨密布,黑压压一片,眉头紧皱,只得叫来几个人族妇女,拿了几瓶玉髓,让她们喂小夭喝了,嘱咐她们照顾好小夭,在小夭额头上吻了几吻,便又驱策坐骑回到空中。

    蓐收先前跟几个士兵一起行动,没觉得太费力气,又见防风邶和小夭一起推动雨云,邶还有心思闲聊,如今自己操控,才发现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不由得佩服起防风邶,这个看起来不学无术,只知风花雪月的浪荡子,灵力竟然如此浩瀚。

    见防风邶回来,蓐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邶点头示意,两人同心协力,终于到了东海。灵力刚刚撤回,瞬间大雨倾盆。

    蓐收觉得后怕,若是这些雨云全部落在云梦,只怕大湖就要漫成汪洋,几个月心血付诸东流,连百姓的命也未必能保全。

    蓐收怕防风邶放不下小夭,用灵力传声,“二公子,你回去照顾王姬,这里有我们。”

    “无妨。”邶又驱策毛球,飞回云梦。防风邶很清楚,云梦是俊帝计划的一环,小夭绝不想因为自己让俊帝的心血白费,他现在应该做的,尽量保全那块生机勃勃的土地,那里也倾注了小夭的心血。

    蓐收迎头追赶,与防风邶一起。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云梦已经下起暴雨,只是雨云被移走大半,暴雨面积比先前小了许多。防风邶与蓐收估计,剩下的降水当不足为患,便叫兵士们停下休息。其他人灵力远不及蓐收和防风邶,此时也已到了极限。大家安排百姓撤到高处,各自休息。

    防风邶直奔小夭房中,几个妇女守在小夭榻前,她们都感念王姬平日的关照,对王姬极为上心。见王姬的夫婿进来,也都很有眼色,未等邶锋利的目光扫过,便已退出屋子。

    防风邶一个闪身到了小夭跟前,小夭正昏睡着。邶这时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驱动灵力简单烘干了衣服,皱着眉看着小夭,满眼都是心疼,看到榻边摆着几个玉髓瓶子,叹了口气,抬手给小夭输灵力。

    小夭好像感应到了邶在身边,梦呓着扯开衣领。

    邶无奈的苦笑,这个姑娘,昏睡着还记得让自己吸血。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邶也有些支撑不住,撤了灵力,关了门窗,下了禁制,和衣躺在小夭身边,在她脖颈上吻了几吻,抱着她沉沉而睡。

    屋外是嘈嘈倾盆急雨,屋内是缓缓鼻息相闻。

    雨下了大半日终于停了,防风邶也醒了。去探小夭的脉息,平稳但虚弱,小夭的身子尚未恢复。

    邶又给她输灵力,渡玉髓,心头血还是跟从前一样,被小夭察觉,怎么也喂不进去。

    防风邶好奇又好气,小夭昏睡着,是如何知晓自己喂的是心头血的呢?九个头都想不出道理,只好放弃。

    外面的士兵忙着清淤,疏浚河道沟渠,百姓在地里忙着排涝,重整秧苗,每个人都很忙。

    唯有防风邶很闲,守着小夭,一刻不曾离开。

    如此过了三日,外面的一切都恢复如常。邶又给小夭输了一阵灵力,她的脉息变得强壮有力,邶想,这个倔强的姑娘,快要醒了吧。

    他终于可以稍稍缓口气,从怀中拿出锦盒,里面是小夭给他泡茶的毒粉,无色无味。邶烧了水,倒了毒,泡上茶。手里端着茶杯,氤氲的水汽弥漫在他眼前,隔在他和小夭中间。

    榻上的女子忽然笑起来,还说着梦话,又扯开衣领。

    水汽的另一边,是他心爱的女子,灵力受损,已经昏睡了三日,还惦记着让他吸血疗伤。邶忽然后悔分吃了一半玉膏。人间这样苦,这样难,若真有成仙的灵药,他定要哄着骗着让小夭吃下去,不叫她在这里受罪。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九头妖的听力很敏锐,防风邶知道,有人朝他们这边来了。不多时,门响了。

    邶开了门,是俊帝。

    “父王。”邶没有一点惊讶,行了礼,声音很低。

    俊帝看了邶一眼,走进屋子,在小夭榻边,“还没醒?”

    “没有。”

    俊帝指着防风邶,“你们这些孩子。”

    防风邶满眼愧疚,“都怪我。”

    “我不是怪你。”俊帝说话间就要抬手给小夭输灵力。

    邶立刻打断,握住俊帝的手腕,“父王,不可。”

    “有什么不行的?”

    “小夭知道了会更难受。”

    俊帝无奈,只好收回手。

    “我已经给她输了灵力,她现在脉象平稳,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就快醒了。”

    俊帝没说话,看了看四周,拉了张竹椅坐在榻前,满是心疼的看着小夭。

    像是感受到了两个人的灼灼目光,小夭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两个男人大喜过望。

    “小夭。”

    “小夭。”

    小夭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父王,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

    “邶呢?”

    “我在。”邶倒了杯水,走过来扶着小夭坐起来,端着水给她喝。

    “雨下的很大吗?受灾了吗?后来你们怎么样?”小夭茫茫然看看窗外,烈日当空,艳阳高照。

    邶不答,只给小夭喂水。

    小夭撑着身子坐直,“爹爹是专门来看我的?”

    防风邶让小夭靠在自己怀里。小夭声音很轻很柔,“邶,你怎么样?”

    “我没事。”

    “爹爹。”小夭轻唤了一声俊帝。

    俊帝点头,“你醒了就好。”

    此时门口传来阿念的声音,回头看时,阿念正站在门口,探着头向里张望。

    “爹爹也在,那我就进来喽。”阿念笑着走进来,见邶抱着小夭,抿着嘴偷笑,心想,我这姐夫,真是把姐姐当个宝贝,天天抱着捧着,生怕磕了碰了。

    “姐姐,你觉得怎么样了?”

    “我没事,睡了一大觉感觉神清气爽。”

    “那就好,我刚才把蓐收骂了一顿,他怎么能让你去做那么费灵力的事呢,你的灵力不高,这要是把身子累坏了,姐夫不得心疼死了。”

    防风邶低头笑,小夭也笑,“我又不是纸糊的,怎么会轻易就累坏了。”

    “我都听说了,那日的阴云,就几千丈高,你们这些人,真是了不起。”又看着防风邶问,“姐夫,你怎么想到把那云层移走的?这个法子,我真是闻所未闻。”

    “没想那么多,怕你姐姐着急。”

    “难怪姐姐这样爱你。”阿念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蓐收一个劲跟我说姐夫的灵力高,好奇你是怎么修炼的,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你是谁,”阿念一脸坏笑,“他还说,等姐夫有空了,不用整天抱着姐姐,要找你聊聊修炼的事呢。”

    邶笑起来,“蓐收将军想找我,随时来便可,若想等我不抱着小夭的时候,恐怕不多。”

    屋里四人一起笑起来,小夭羞红了脸,在邶手上掐了一把。邶一脸无辜,“你掐我做什么?”

    此时俊帝站起来,看着小夭,“你没事,我就先走了,”又看着防风邶,“照顾好她。”

    “是。”

    俊帝叫上阿念去找蓐收商议了明年防汛的事宜,这才驾着坐骑,回到五神山。

    小夭又休养了两日,身上有了力气。邶抱着她坐在竹椅上吹风。他的怀抱凉凉的,很舒服。

    那场暴雨过后,天气没那么闷热了,树荫下,和风阵阵,小夭披散的头发垂在身后,随着清风飞扬。邶给她拢好长发,一双眼如平静的大湖般清澈,“小夭,以后不可逞强。”

    “你也逞强。”小夭不服气。

    邶轻笑,“我习惯了。”

    “我知道,你孑然一身,什么事都习惯自己扛着。”小夭捏了捏邶的脸颊,“可你现在有了我,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依靠。再说,那日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那是整个高辛的事,你是为了我才去做的。我都知道。我不想你冒险,更不想你为了我冒险。所以,如果有下次,你要带着那些人一起,他们是我的部下,也是你的部下。记住了吗?”

    “夫人教诲,谨记于心。”

    小夭笑,拍拍邶的手,“我是个不省心的,总是让你费心费力,你娶了我,真是上了贼船。”

    “我喜欢上你这条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