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围了一圈,为了跟高辛王姬拉近关系,她们又是问小夭的衣裙,又是问小夭的首饰。小夭虽然不感兴趣,却也耐着性子回答,答案无非是防风邶送的,父王赏的,阿念给的,总之没有一件是自己选的。
贵女们对小夭的答案意外万分,大荒之中,竟还有小夭这样,身份尊贵无匹,却对钗环首饰毫不关心,女工刺绣一窍不通的女子。因为在她们看来,女子的生活,除了吃喝拉撒,便是梳妆打扮,酒宴应酬,针织女工,学的是如何做一个淑女,为将来相夫教子做准备。
像小夭这样自由放养长大的贵族女子,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夭当然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堂堂王姬不学无术,将来可怎么嫁人。她坦言,自己在外流浪多年,对这些东西毫无研究,也不在意,反正她不需要动脑筋,也可以打扮的很好看。再加上天天跟那么风流俊朗的防风邶在一起,有他帮忙打扮,提建议,她只需要等着侍女给她梳妆就行了,她要做的就是制药,看书,练箭,修灵力。
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子还可以这样过日子,不必操心打扮,不必社交,也不必为自己的婚事操心。有认识防风邶的,又开始讨论邶的长相。有夸赞邶长得美,曾经追求过邶的,可她们或因为知道邶的浪荡,或因为家族反对,便放弃了,夸赞之余都可惜他是个浪荡子。也有人说邶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沽名钓誉,如今终于靠上大王姬这个贵人,将来必定平步青云。
小夭心里翻着白眼: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哪里懂得鸿鹄之志。面上始终是笑眯眯地,不停地跟人家夸赞邶的细心体贴,风流倜傥。可那些贵女只知其表不知其里,纷纷劝说小夭,说她地位尊贵,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不可对浪荡子动真心。那防风邶是个爱捞偏门的,定是看上她的身份地位,才故意讨好他的。小夭真想拿出弯刀,一刀砍杀这些聒噪的贵女。
幸好,她克制住了脾气,才没让赤水变成赤血。
正说着,颛顼走进来,“小夭。”
小夭闻声看去,喊了声,“表哥。”
颛顼一听愣了一下,小夭还是第一次喊她表哥。亲疏立见。
“小夭,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馨悦才给我介绍了这些姐妹,幸好她伶俐讲得清楚,要不,我可真是要被绕晕了呢。”
“小夭妹妹别打趣我了,我看啊,你这张嘴,比我的不知巧了多少。”馨悦走过来,同他们说笑。
小夭一转身,看到了角落里一个女子,与旁人不同,小夭隐约记得她的容貌,是詹雪绫,心里一凛,只能强自镇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在人前一直用的是变化过的容貌,从前她不喜欢变幻,觉得变来变去太麻烦,这一次,她知道变幻可以保命,可以不牵累爱她的人,她便也不觉得麻烦。
再看一眼,却发现觉得詹雪绫好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夭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想。
小夭走到另一边,向意映招招手,意映过来随她坐了,颛顼和馨悦也跟过来。
颛顼看到小夭跟意映很亲近,心里有些不快,可又不好明着提起,便指着人群里一个着紫色衫裙的女子说道,“小夭,那位便是离戎氏,离戎族长的堂姐。”
“离戎”小夭差点脱口而出“离戎妃三个字”,还好忍住了,问馨悦道,“她闺名叫什么?”
“离戎静,没比昶大上几岁,”馨悦看了眼颛顼,“她家人正在准备给她议亲。”
“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就要议亲了?”小夭惊呼。
“他们离戎家,没什么依靠,只能靠嫁女来保住家族。不过幸好,这几年他弟弟不知从哪找到了几处铁矿脉,领着一家人从中原迁去了东边,离高辛不远,在那边开矿,他们离戎族都是些好勇斗狠的猛士,开起矿来倒是正合适。”
馨悦话里话外透着对离戎族的不屑,可小夭却从中听出些端倪,难怪离戎族的赌场都不经营死斗场了,她猜,大概是把那些妖奴都运到边境去挖矿了吧,小夭又想起相柳说的,弱肉强食,弱者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可好歹在矿上要好过死斗,起码不用每天面对死亡。
“原来是这样。”小夭看着意映,想起来,便问道,“意映,我听说涂山璟有个哥哥,好像叫篌,他今天来了吗?”
“小夭,没想到你还知道篌,”馨悦接过话茬,“他今日没来,我哥哥请了他,可璟说他年前去了北地,不在青丘,过年也没回来。”
小夭心里纳罕,去了北地,难道,涂山璟已经开始清理篌的势力了吗?若真是如此,这青丘公子倒是让她刮目相看。小夭又一想,篌去了北地,那邶去找他,难道也去了北地?几个时辰来回,不可能。
小夭正想着,涂山璟和赤水丰隆走过来,也围着他们坐下,“小夭,好久不见。”丰隆十分热情,拿出一坛酒,“干坐着多无趣,不如我们一起饮酒。”
小夭摆摆手,“不行不行,不是我驳你的面子,是我的酒品实在不好,邶不让我饮酒。”若是邶说喝酒,她一定要吵着说自己酒量好,多要几杯。可这些人,话不投机,她连酒也不想一起喝。
颛顼心有不快,不好当面表现,“小夭,你是王姬,喝点酒何必还要听他的。”
“不管我是谁,他为我好,我自然听他的。”小夭笑眯眯地回答,回护之心溢于言表。
涂山璟看着小夭,“小夭,上次你对我说的话,我明白你是为我好,我都记下了。”
“你明白就好。”小夭转向意映,“意映,阿念的箭术学的怎么样了?”
“二王姬学的很快,天赋也高,我觉得,她很快便能与王姬一较高下了。”
“叫我小夭就行,叫王姬反而生分了。”
“好,小夭,我二哥他…”意映想问问小夭和邶的关系,又怕唐突了小夭。
“你二哥好得很,我正打算过了年回去,便向爹爹说起,让爹爹替我做主呢。” 小夭说着,一脸的娇羞。
“真的?那可太好了,到时候我要叫你一声嫂子了。”意映摇着小夭的手开心得不得了。
“嘘,”小夭假装低调,其实恨不得整个赤水府的人都听见呢,“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可说出去。”小夭看了身边一圈人,都是上一世与她有纠葛的,她不觉得疏远,也不想瞒着他们,免得让有心的人生了非分之想。
丰隆倒是无所谓,“好啊,到时候璟同意映成了亲,小夭同防风邶成了亲,那我们真就是亲如一家了。颛顼,你要不也在中原寻一门亲事,岂不是更近了。”
颛顼没时间理会丰隆,直盯着小夭,“小夭,你真要跟师父说,嫁给防风邶?”
“对啊,我都想好了,邶人长得好看,心思又细,箭术也高,还很会玩,跟他在一起,一定不会觉得无聊。”
未等颛顼开口,馨悦先接过话头,“可是,小夭,你贵为王姬,婚姻大事怎么能自己做主呢?”
小夭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恃宠而骄,免得让馨悦平白生了嫉妒,便假意为难,垂眼盘算道,“也是,皇帝嫁女,向来都是要权衡利弊,说白了,就是下棋,只可惜我这颗小小棋子,也不知会被父王下在谁家。”
馨悦开解道,“你不要这样想,高辛王对你宠爱有加,定然会给你择一户好人家,我看高辛几大部族就有不少优秀子弟,俊帝定会为你好好选一个女婿。”言下之意,反正防风邶这样的中原二流世家子弟,肯定不在候选人之列。
小夭并不气馁,反正她心里有数,也会自己去争取,馨悦也不过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样想着,脸上现出明媚的笑容,“邶在我眼里,就是一等一的好。”
“小夭,”颛顼终于坐不住了,“你才回来时间不长,这大荒里的好男儿还没见过几个,怎么就这么急着出嫁了?”
小夭心道,大荒里的男人是多,我上辈子已经看了不少,可我能看上只有相柳一人。“哥哥,嫁人这事,又不是买菜,东家比比西家看看,哪家的好,哪家的新鲜就买哪家的。”
“可你不细细挑选,怎么知道自己选的是不是最好的?”
“哥哥,成亲这种事,难道不是寻一个最合心意的更重要吗?对我来说,邶就是最合心意的。我看到他,别人再好都看不上了。” 小夭脑内小剧场的台词是:邶就是最好的,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当众说给你们。
一直盯着小夭笑如春风的涂山璟突然开口,“小夭,只要是你看上的人,一定错不了。”
颛顼回头看了眼涂山璟,“青丘公子竟然如此大度。”
“自然,小夭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所喜好的,就是我要帮她守护的。”
小夭朝涂山璟点点头,看来,他是真的想通了。
小夭觉得一直聊自己太过尴尬,就转移话题,“哥哥,你在外这么多年,可有喜欢的女子?我让父王帮你提亲如何?“
颛顼脸红,“大丈夫当志在四方,我还不急,不急。”
“我看馨悦妹妹就很好,当得起你轩辕王子的身份。”小夭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着眼前一对自私自利的卧龙凤雏,早早凑成一对才好,免得祸害别人。
“小夭,你别打趣我了,堂堂王姬,未出阁的女儿,也不羞得慌,我也还小,哥哥还没成亲呢。”馨悦羞红了脸,但却没看颛顼一眼。小夭不禁想,难道这一世,他们凑不到一起了?
小夭觉得自己心太急了,她是高辛王姬,不该操心这些人的婚事,可她又实在忍不住,毕竟知道上一世的事,总是忍不住代入。她强迫自己管好嘴巴,静静听其他人说话。
可听来听去,无非是涂山璟和丰隆谈些旧年的趣事,意映和馨悦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搭上几句,小夭看得出意映真的不喜欢涂山璟,有时他说话,意映都会微微皱眉。小夭心想,意映摊上篌和璟这两兄弟,真是够倒霉了。
颛顼在一旁保持笑容,他们的话题,他插不进去。小夭的思绪又开始神游,他这个哥哥,在外那么多年都干了些什么?按说五王七王的势力都在轩辕,颛顼想在中原立足不易,但若凭轩辕王孙的身份结交四世家新一代的话事人,应该也不算难事。小夭想不通,又想起邶,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窝在矮榻上懒洋洋地喝酒,这一次涂山篌没来,是谁陪他喝酒呢?
涂山篌没来!小夭又想起昨天的事,年前就去了北地,那邶昨天说的话,岂不都是骗她的?小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这里人多,她想寻个由头出去找防风邶。可转念一想,以邶的性子,问是问不出什么的?小夭一时没了主意。
丰隆站起来,说他特意安排了火球表演,请大家一起去观看。祝融是火神,子孙修习火灵,只有丰隆,因为冠了赤水族的姓氏,水火双修。小夭看看颛顼,他也是金灵木灵双修,一条木灵长鞭,一条金灵短剑,可稍微与相柳一搏,看来他离开轩辕以后,也是刻苦修炼过的,父王当为他费了不少心思。
小夭看看自己的手,当年也是护过相柳的,不禁有些高兴,又觉得自己只修水灵冰灵不够,也该多学些,向她爹爹蚩尤那样,五灵俱全,才对得起爹爹的血脉。
正想着,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一个侍女慌慌张张跑进来,到詹雪绫跟前,附耳说了几句,小夭清清楚楚地看见詹雪绫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侍女退出,詹雪绫怔怔地坐了一会,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跑,重心不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众人被这连续的意外惊呆了,竟没有人上去扶她。
意映站起来,走过去扶起面朝下摔倒的詹雪绫,关切地问,“姑娘,你怎么样?”小夭看得出来,意映还给她输了灵力。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有的跑出去呼喊家人,有的连连后退,想远离是非,馨悦打发人去叫医师。
小夭就这样看着意映和倒在地上的人。詹雪绫的鼻子和额头都磕破了。小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想出去找防风邶,却见那人正迈着四方步子,从院中向她而来,身后不远,竟然是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