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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分神

    她的意识驱使她向前“走”,浓雾渐渐消散。此时的“她”置身荒岛,前面不远处,黑压压一片士兵,正围着一个白衣染血的将军。相柳,小夭知道,这是相柳战死的那座荒岛。

    小夭看见相柳在重重包围下斩杀了一批又一批轩辕士兵,他的白发凌乱,双目血红。小夭拼命的向相柳奔跑,想替他挡住士兵的攻击,想命令蓐收停止进攻,可她挪不动半步,任凭自己声嘶力竭的叫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夭眼见相柳力竭,双手扶着共工的长枪立在阵前,独自面对轩辕的千军万马。此时驾驭玄鸟的蓐收高喊“放箭”,顷刻间万箭齐发,相柳的胸口被利箭刺穿,他口吐鲜血,一次又一次的昏厥,苏醒,再昏厥,再次苏醒,如此这样重复了五次,才缓缓松开紧握长枪的双手。此时的小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相柳死了一次又一次,什么都做不了,她绝望的呼嚎,拼命地捶打眼前无形的障壁,可一切都是徒劳。相柳浑身都是血,眼中却是释然和解脱,人身渐渐变幻,化成一只体形庞大的九头妖,吓得轩辕士兵连连后退。可那只原本通体雪白的九头妖,此时浑身都被血水浸透,九双金色的妖瞳渐渐涣散,相柳,已经死了。

    小夭没有泪水,也没有力气再哭了。她绝望又虚弱地瘫倒在半空,毫无感情,双眼空洞地看着地上发生的一切。

    就在有士兵想上前鞭尸泄愤的时候,小夭忽然感觉“身体”被拉回耀眼的白,既而又是无尽的黑暗。

    她听见有人在喊,“姐姐,姐姐!”

    是阿念。

    小夭觉得自己重新拥有了身体,这副身体很重,想被千钧大石压在榻上动弹不得。她想睁开眼告诉阿念她没事了,但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动动手指,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蛹,被困在茧里,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却动不了,也看不见。她很快就接受了这种感觉,这就是她在梅林被杀、相柳救活她以后的那种感觉,活着,像一个会喘气思考的死人一样。她只是叹息,才与相柳共处了不到半个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难道,重来一次,她又要变成相柳的累赘了吗?欲哭无泪。

    小夭听见太医来了,给她诊了脉,说她陷入昏迷,原因查不出来。颛顼呵斥太医无能,太医战战兢兢开了方子,退下,阿念哽咽着吩咐珊瑚去拿药,珊瑚扶着她的头喂了药,给她擦了嘴,放回枕头上。阿念从她手上取下了狌狌镜,还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拿着一面镜子。”

    听到“狌狌镜”三个字,小夭才如梦初醒。她行逆天之事,当初便做好了受天谴遭反噬的准备。今天这一遭,反噬,这就开始了吗?

    她开始怀疑,自己执意重回过往,是不是错了。

    阿念好像把镜子放到了床头柜上,说她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让颛顼出去,她和珊瑚一起帮她脱了衣裙,然后小夭听见“叮咚”一声脆响,她猜想,应该是随身收着的那枚封印了相柳灵力的珍珠掉地上了。

    顷刻间,小夭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包裹,像漂荡在湛蓝的海水中,又像置身极北之地的风雪中。她不觉得冷,心中是一股莫名的安定。

    屋内,阿念看到一颗闪着蓝色荧光的珍珠从小夭怀中滚落,叮咚落地,瞬间粉碎,一股强大的灵力喷涌而出,淡蓝色灵力形成一股强劲的水幕,把小夭包裹其中。阿念看到那澎湃的灵力像是有人驱使一般,在小夭周围流动了一圈,化为涓流,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身体。

    小夭渐渐地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她能睁开眼了。

    片刻之后,灵力被完全吸收,小夭再次看到了房间半明半暗的屋顶。

    “姐姐,你终于醒了!”阿念喜极而泣。

    小夭费力地抬起手,替阿念擦去泪水,“阿念,我没事。”

    阿念边哭边说,“姐姐,你吓死我。”

    “别怕,我还没死。”

    “你这是怎么了?”

    小夭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阿念点头,眼泪也跟着滴到小夭胳膊上,“你一直在喊,声嘶力竭地,我们也听不清你喊什么,双手双脚乱蹬,差点从榻上掉下来。幸好珊瑚及时发现,喊来了我和颛顼,我们几个人按着你,你才安静了一会儿。”

    “让你们担心了。”小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太医也说不出病因,开了药让你吃了也还是没醒。”

    “然后呢?”

    “你衣服都湿透了,我们给你换衣服,一颗珍珠掉到地上碎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把你包裹起来,你吸收了灵力以后就醒了。”

    相柳再一次唤醒了她。

    小夭在心中默默唤了声“相柳”。

    “珊瑚,扶我起来。”小夭看见一旁的珊瑚呆立着,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

    珊瑚听见小夭唤她,忙走上前,把小夭扶起来,在她身下垫了两个软垫。

    小夭让珊瑚去给她准备些红糖姜汤。珊瑚应声而去。

    “阿念,你可传信给父王了?”

    “还没呢,刚才太慌忙,还没来及。”

    “那就好,今天的事,不要让父王知道。”

    “为什么?”

    “父王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必因为我的一点小事再让他烦心了。”

    “可是……”

    小夭笑笑,“我真的没事,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真的吗?”

    小夭点头,“真的,我自己就是医师,我的身体我清楚。”

    “好吧,你可别再吓我了。”

    珊瑚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红糖姜汤。

    “不会,你今天累了一天,去休息吧,有珊瑚守着我,不会有事。”

    阿念今天一直在赛场观赛,与意映聊天,晚上还一起吃了饭,刚才又吓得不轻,确实有些累了,“好,那我先走了,你有事一定要喊我。”又嘱咐珊瑚道,“姐姐有事,立刻过来叫我,不管什么时辰,记住了吗?”

    珊瑚认真点头,“殿下,今夜我一定寸步不离守着大王姬,有事第一时间去叫你。”

    阿念又叮嘱站在门外的海棠,“海棠,你今夜守在姐姐门外,帮珊瑚照应姐姐,有动静立刻来喊我。”

    海棠应声,“是,殿下。”

    阿念这才放心离开。

    这一夜,珊瑚守在小夭榻前一步不离,要水要茶都是海棠送进来。小夭渐渐缓过神,后半夜安安稳稳地睡下。小夭睡着前还在想,也不知相柳有没有感应到她的情绪,若是被他知道了,一定要说自己在瞎折腾。相柳,我回来,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又要连累你了,对不起……

    小夭不知道的是,相柳见到楚诚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在清水镇附近发现了一伙杀手。因为小夭送来了消息,他一开始以为这伙人是涂山家的暗卫。可过了几招之后,相柳发现这些人的身手远不及传说中涂山暗卫那样厉害。从前他面对此类截杀,都是直接冲阵,毫不顾忌自身性命,也无心探究杀手的来历,因为想杀他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可如今不同了,他有了小夭,有了牵挂,便要好好护着自己的性命,不让远方的她牵挂。相柳与轩辕对峙了几百年,对方的底细他一清二楚,相柳出手很快,十数招过后,对方已经有多人受伤。相柳无心恋战,使出双月弯刀,与敌人激战。

    几个杀手已死在相柳刀下,只剩两人还挥舞着长剑与相柳厮杀。可双方交手正当关键时刻,相柳忽然感受到一股大力像要吸走他的灵魂,他分神之际,被一名杀手刺中手臂,鲜血顺着伤口瞬间染红了衣袖。相柳顾不上疼痛,一边拼杀一边体会情蛊传来的异常。

    接下来,情蛊传来巨大的悲痛,继而是窒息的绝望,紧随而来濒死的抽离感。小夭出事了。

    紧接着,相柳看到心口发出光亮,有荧光从心口飞出,相柳震惊,小夭有性命之危。

    他一手挥刀御敌,一手结阵,以血祭阵,用了八分灵力将血阵打入心口,以求压制住情蛊,保住小夭的性命。相柳被强大的灵力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面前的敌人眼见相柳受了重伤,更加嚣张,加紧了攻击。相柳一点不敢松懈,严密防守,可一拳难敌四手,相柳腹部被刺了一剑,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袍。相柳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安危,调动更多灵力压制情蛊,免得痛感传给小夭,让她伤上加伤。一边感受着小夭的反应。幸好,心口的荧光不再向外飞,那种抽离感渐渐消失。小夭转危为安。相柳暗自庆幸自己有九个头,才能分出心神一边御敌一边结阵。

    感受到小夭平静下来的心跳,相柳才稍稍放心,像看死人一样地看着眼前的杀手,散射出妖力束缚住两人,高高举起弯刀,将两人一刀砍成四段。他没时间再与他们纠缠,他要立刻见到小夭。

    杀死全部暗卫,相柳也不顾不上疗伤,只用灵力抚过伤口,就踏上白雕,循着情蛊的指引,赶向赤水。

    一路上,相柳不停催促毛球飞快一点。白雕与相柳心有灵犀,知道主人喜欢的那个女人出了事,主人心急如焚,用尽全力扇动翅膀,往西北飞去。

    前半夜,相柳感受到小夭纷乱的心绪,无力感和绝望,后来他忽然感受到有灵力涌入四肢,他知道那是小夭的感觉,那灵力也十分熟悉,是他自己封印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