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笑看着阿念,“没想到你消息很灵通啊,这都知道。”
“那当然,爹爹让我体察民情,这也是一种民情啊。”
小夭点头,又看向颛顼,见他铁青着脸,小夭竟觉得十分有趣,真是忍不住想笑。可她硬是忍住了,“阿念,你怎么不问哥哥?”
“我问了,他不肯告诉我,我的好姐姐,你快跟我说说吧,是不是特别疼,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颛顼的脸更黑了。
小夭玩心大起,打算添油加酱描述一番,看看颛顼作何反应,“没错,确实特别疼,没受过刑之前,你无法想像那种疼。你想想看,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捆在椅子上不能动弹,一双手被紧紧地绑着放在一个木盒里,盒子里全是发着恶臭的蛆虫,那些蛆虫不停地用小小的牙齿咬你手上的皮肉,皮肉被吃净以后,就露出森森白骨。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蛆虫咀嚼人肉的声音,感觉不到时间,也感觉不到自己是否活着。就这样。”
“咦!”阿念想象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身子向后仰,仿佛想让自己离颛顼远一点。颛顼黑着脸一言不发,自顾自喝了口茶。
“颛顼哥哥,你从哪弄的这么阴毒的东西,还真是心狠手辣。”
颛顼脸色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能说什么呢,他就是这么一个阴狠毒辣之人,此时此刻,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阿念并不理会颛顼,回头问小夭,“那姐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当时还不知道轩就是哥哥,我是靠着拼命回忆与哥哥在朝云峰那些美好的事情,念着颛顼哥哥的名字才挺过来的。”
阿念佩服地看着小夭,点头道,“你也没想到,对你施酷刑的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哥哥吧。”
“是呀,谁能想象得到呢。”
“那后来你是怎么得救的?颛顼不可能放你出去吧?”
“是…涂山璟,相柳帮他引开了轩的手下,把我救了出来。”
“相柳?那个魔头?我听说他是九头妖,狠辣凶残,怎么会帮你?”
“相柳啊,因为,我们是极好的朋友,极好极好。”说起相柳,小夭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这浅浅的微笑落在颛顼眼里,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妹妹,竟然跟他的死敌是好朋友,还是极好极好的朋友。
“你跟相柳是朋友!”阿念的表情更加夸张,不可思议当中还有些,羡慕,小夭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对相柳另眼相看,可她确实从阿念脸上看到了羡慕,“快说说,你怎么认识的相柳。他长什么样,吓人吗?是不是青面獠牙?”
“相柳啊,你若是有机会见到他的真容就会知道了,那容貌真是天上有地下无,我在大荒流浪阅人无数,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好看的。”说起相柳,小夭一脸的自豪。
“真的?跟颛顼哥哥比呢?”
小夭看了眼颛顼,见他的脸比灶房的锅底还要黑,越发口无遮拦,附在阿念耳边,悄悄的说,“哥哥的容貌啊,根本不配跟相柳比。”说完还冲着阿念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有夸张,那张脸啊,宛如天人,唯有天上明月可与之争辉。
颛顼再也坐不住,手里的茶碗重重按在石几上。就算小夭说的声音再小,可他听力敏锐,距离又这么近,怎么会听不见。“小夭,你已经不是玟小六了,你是高辛王姬,是轩辕王的外孙女,他是神农义军的军师,你们立场对立,从今往后,你跟相柳只能是敌人。”
听到“敌人”二字,小夭忽的眼前发黑,手剧烈地颤抖,上辈子因为这两个字,她错过了相柳,错过了可以让自己欢喜的一切。她本可以不计前嫌,可现下他又搬出那套立场敌对的言论,企图约束她,规训她,小夭上辈子已经听够了,受够了,虽然她知道眼前的颛顼还不是那个虚伪狠厉的帝王,但她可以确定,就算重来,颛顼也不会变。
阿念看出了小夭的不适,扶着她坐下,“姐姐,你怎么了?”
听到阿念的声音,小夭从过往的绝望中回过神来,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这样只会让颛顼生疑。
小夭缓了口气,换回轻松的语气,回答道,“可能是这几天赶路太累了。哥哥,我不过是称赞他的美貌,你怎么扯到立场上去了。再说,相柳也只是你的敌人,神农跟高辛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小夭故意嗔怪,再说,任何人都不配跟相柳比,包括你,未来的大荒之主,尊贵的颛顼殿下。
“就是,就是,姐姐只是说他好看,你没有他好看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杯子都要砸碎了。”阿念也在旁帮腔。
阿念又问起小夭如何与相柳结实,如何成为极好的朋友,小夭便把两人相遇、误会、合作的过程稍稍说了,只隐去了吸血疗伤的部分,还说了相柳帮她引蛊的事, “当时,轩要对我用刑,我为了对付他,给他中了蛊。后来才知道,这蛊中给轩,我们两个可能都会死,相柳为了救我,心甘情愿把蛊虫引到他身上了,现在我们命脉相连,同生共死,若是有人想杀他,我就得跟着他一起死,他有九条命,死得起,我只有一条,死不起。”小夭这番话,是故意说给颛顼听的。
“姐姐,你灵力低微,九命相柳竟然愿意跟你同生共死?啧啧,这么看,你俩真不是一般的交情。”
不出所料,颛顼听到这蛊的特性,再也坐不住,双手紧紧抓住小夭的肩膀,厉声问,“你说什么,那蛊不是解了吗? 怎么在相柳身上??”
小夭没想到颛顼会上手,用力挣扎,“哥哥,你抓疼我了。”颛顼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松开小夭。
小夭理了理衣裙,并不在意颛顼的失控,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对啊,我想你肯定也问了很多人,知道那蛊不能解,你又几次三番催我解蛊,我是真的解不了,除了相柳,没人愿意,也没人能帮我移蛊,只能找相柳帮忙了。”
“那叶十七呢?他不是最听你的话,为何不把蛊移到他身上?”颛顼不依不饶。
小夭翻了个白眼,提这人做什么,当初别说涂山璟愿不愿意,就是发生后面那些事,也够我死上几次了。可她不能跟颛顼说这些,开始胡诌八扯,“相柳是九头蛇,他们虫虫兽兽是一家,移蛊更好操控。至于叶十七,他说他是我的仆人,还没资格跟我命脉相连,休戚与共。至于涂山璟,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为何要拖着一个有妇之夫跟我命脉相连,多奇怪啊。”小夭说了这许多,觉得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我和相柳命脉相连,同生共死,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你若要杀他,那便是顺手也把我杀了。”小夭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倒教颛顼感到一阵寒意,仿佛前面的话他都没听见,腾地站起来,“小夭,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跟相柳,同生共死?”颛顼死死盯着小夭,眼里想要喷出火焰。
“对啊,同生共死,或者说,他有九条命,可以死好几次,但我只能死一次,就算我死了,他还能活。”小夭毫不理会颛顼的暴怒,平静地回应。
“小夭,你明知道我跟他是死敌,怎么还与他种这种蛊?”
“哥哥,你刚刚在听我说什么了吗?你搞清楚,这蛊一开始是种给你的,可你百般不愿,我才求相柳帮我移蛊的。”
“那现在呢?我现在心甘情愿了,我跟你去找相柳,把蛊移回我身上!”
“晚了。”小夭又翻了一个白眼,“哥哥,你以为种树呢,想挖就挖,想栽哪栽哪?蛊虫是活物,相柳可以帮我移蛊,是因为你并非心甘情愿种蛊,蛊虫根基不稳,这才能移,但相柳是心甘情愿种蛊,蛊虫根基已深,移不了了。”
“相柳为何心甘情愿?你们什么关系?”阿念到底是心思细腻,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小夭心知不能说他们两情相悦,至少现在还为时尚早,便道,“阿念,你想什么呢?那时我还是男人,能是什么关系,就是极好极好的朋友,可堪托付生死的朋友。”小夭边说朋友二字,边在心里祝祷,祈求相柳不要听见她说他们是朋友,祈祷相柳不要生气。
“这蛊真的无法可解?”颛顼不肯罢休。
“当然,不信你就去问巫医,最好是九黎的巫王,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法子解这蛊。我可是熟读我娘留给我的《毒蛊经》,不会有错。”
其实《毒蛊经》里根本没提到过情人蛊,可颛顼又没机会看到蛊经了,况且她没有说谎,这蛊真的不能解,只能……杀,小夭又想起相柳为了解蛊,失了两命……
她压下心痛,继续道,“而且,哥哥,这蛊你也知道,一人受伤,另一个人也跟着疼,尸蛆噬骨的疼你也体会过了吧。只是,因为相柳有九个头,在他身上有一分疼,在我身上便有九分,你的人若是伤他,都九倍应在我身上。”小夭说了这些,就是为了告诉颛顼,她和相柳已经绑在了一起,今后若是他想对相柳出手,那便是对她动手。她这个哥哥虽然阴鸷狠厉,可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是真心爱护的。小夭很清楚,自己现在就是在利用颛顼对她的愧疚和依赖保护相柳,就像以后他也会利用她去夺取王位一样。小夭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能互相利用,也算履行对外祖母发过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