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外头戴端冠、身穿襕衫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从书院出来。
钟意逮住一个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学子,“这位士子,请问你们书院的卫夫子住在哪里?”
那名学子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哦?你说卫夫子啊,那你算是来晚了,卫夫子投河自尽了。”
钟意故作惊讶,故意张大嘴巴,“啊?他为什么要投河啊?”
“这可就说来话长喽。”
【学子的回忆】
卫夫子为人正直,教学严谨,深受广大学子的喜爱,在江南这一带可谓是有名的儒学夫子。
不过,再厉害的老师碰上一个天生坏种的学生,怕是也无计可施。
“施健,你又在看春宫图?你看看你上课不听讲,尽整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真是无可救药。”
“先生,我娘说了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没用的先生。哈哈哈,大家说是不是啊。”
卫夫用食指指着施健,显然是被气到不行了,“你给我出去,滚啊。”
施健嬉皮笑脸的,“是~先生,学生这就滚,先生别气了,气坏了身子还怎么教我念书呀,哈哈哈。”
卫夫子气得不顾礼仪了,直接一卷书简砸了过去。
施健灵活地躲了过去,“卫夫子,你的准头也太差了些,你往后可得好好练习啊。”
“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正午,日头正盛,施健身娇肉贵,自然不出意外地中暑了。
这事被他那个蛮横不讲理的村姑亲娘知道了,这下可不得了了。
一个无知农妇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呀~我儿真是命苦啊,这大夏天的,一个人在外面暴晒,还中暑了,卫夫子你这是要我儿的命哪!大家快来看看呐,这卫夫子原来是个道貌岸然、沽名钓誉之徒。简直枉为人师。”
“哎呀~没想到卫夫子原来是这种人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人们同情弱者这本没有什么错,但是当一群人同情所谓的弱者,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人们总是喜欢神化某个人、某一职业,然后再过度贬低他们,将他们推下神坛,他们享受着造神与灭神的快感并乐此不疲。
卫夫子的脊背不再挺拔,“对不起夫人。”
这件事最终以师者的低头而落下帷幕。
人们总是渴望着良师,厌恶师德败坏之人,可他们从未想过造成这一局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某日,卫敏来给卫夫子送午膳,恰巧被施健给瞧见了,而这正是悲剧的开始。
“小丫头是来给夫子送饭的吧?你看,你这小脸都被晒红了。”施健一边说一边欲伸手摸卫敏的脸。
卫敏侧身躲开,“请你自重!”
“哎呀~别这么凶嘛。”
“你在干什么——!”
“爹——”“夫子——”
由于卫夫子及时赶到,施健不得不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但他仍贼心不死。
“敏儿你没事吧?”“爹我没事。”“你以后离那个坏小子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知道了爹,女儿记住了。”
……
某日傍晚,卫夫子因事外出,独留卫敏一个人在家中。
“敏儿,你记得要把门栓拴好。”“嗯,女儿知道了。”
门栓怎么防得住蠢蠢欲动的色心呢?
施健用小刀割断木栓,悄悄摸了进去。
“你——!你怎么到我家来了,快出去,快走开,你再不走,我要叫人了。”
“你叫吧!反正你家住得偏,这里也没什么人?你喊吧,你越喊我越高兴,哈哈哈。”
卫敏想要跑,却被施健攥紧了手腕无法动弹。
“你看,你不还是被我抓住了,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混蛋,做梦!”
卫敏拼了命地挣扎,施健一时半会儿也压制不住她。
正巧这时卫夫子折返回家取东西,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敏儿——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女儿。”
“爹——!”
卫夫子和施健开始撕打起来,混乱中,卫夫子不慎用《儒学教义》这本厚重的书砸中了施健。
施健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接着两眼一翻,往地上一倒。
“爹——他是不是死了?”
卫夫子用颤抖的手探了探施健的鼻息,“还好,没死。”
“爹,这下该怎么办?”“不知道。”
……
事后,施健的娘跑来大吵大闹,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她料定了卫夫子为了维护女儿的名誉不会往外说,便四处败坏卫夫子的名声。
众人纷纷唾骂卫夫子,对他指指点点。
一天,卫夫子终于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跳河了。
……
“爹——我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卫敏不顾自己身为女儿家的声誉,毅然决然地揭发了施健的恶行。
然而,由于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衙门也拿施健没有办法。
施健靠近卫敏,笑得嚣张至极,“你看看你早点从了我多好,你看这下子可好,爹没了,你也嫁不出去了,真是可怜呐。”
“你这个无耻之徒,我要杀了你——”
“来人呐,有人要杀我,你们不管管吗?”
衙役把卫敏按住,“小姑娘,算了吧!这种恶人你斗不过他的。”
……
卫敏回去后,那些人又换了一副嘴脸,一边同情她又一边鄙夷她。
“小敏儿啊,你糊涂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这又是何苦呢?”“就是,你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哟!”
卫敏头戴白花,身穿麻衣,“不用了!你们别在这假惺惺的,我看着恶心!”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算了算了,你也少说两句。”
……
顾嘉鸿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我去——这还是人吗?连畜牲都不如,真该死啊。”
连祁安这么温和的人也被激起了怒火,“这种人就应该被凌迟。”
钟意也捏紧了拳头,“这个贱人真是贱出了我的想象,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学子好心劝道,“你们别惹他,像他那种人惹不得。”
钟意眼神冰冷,“我还就要弄他怎么了,呵呵。这位士子,你放心我们没事的,要有事也是他有事。”
“那好吧!你们多加小心。”
恶人之所以如此猖狂,不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底线吗?
好人为什么不长命?不正是因为他们为人有底线不逾距吗?
可好人就是好人,恶人终究是恶人。二者不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