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请皇贵妃娘娘安。”江与彬拎着药箱子就来了永寿宫,
“免礼。”嬿婉笑眯眯地坐着,春婵则捧着金元宝在一旁候着。
“皇贵妃娘娘,您唤微臣来,可是请平安脉。”江与彬险些被那金子闪瞎了眼,将头狠狠地埋下去。
“本宫问你,皇上的身子如何了?”嬿婉出声道。
“皇上年近中年,近日又……龙精猛虎,且进补过甚,确实有些亏损,不过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还是无恙的。”江与彬谨慎地答道。
“那若是不休养呢?”嬿婉接着说道。
“那怕是……”江与彬脸上的汗清晰可见,“奴才不敢说。”
“江太医,你为本宫办事也许久了,本宫可曾亏待你?”嬿婉直直地盯着他。
“不曾,皇贵妃娘娘恩重如山。”自然是不曾,嬿婉对手下人都很舍得,她的身子一直是江与彬在调理着,且不说生育之后都是真金实银赏下去,便是平常逢年过节也少不了赏赐。
惢心的女儿到了年纪,就来宫里来做了几年九公主的伴读,选秀自然是不曾选上,后来到说亲的年纪,是嬿婉认了她做干女儿,还请了命妇进宫里来,夸得天仙一样,众人都知皇贵妃对此女的喜爱,自然赞不绝口,得了一门好婚事不说,就连嫁妆头面,都是从宫里出的,不然就凭江与彬一个五品包衣和太医那点微弱的俸禄,定然做不到让女儿风光出嫁。
江与彬自知嬿婉的用意,皇贵妃的平安脉一直是自己请,所有的不要也都是自己用心调配的,为的就是报皇贵妃的恩情,不仅是弥补生育的亏空,更多的是为嬿婉调理身体,故而即使生育多子,她也不曾落下什么严重的毛病,从前的心悸症也没有出现。
“本宫跟你实话实说,如今皇上年事已高,也在朝堂上亲口承认过,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储君已定,本宫,不想再做这皇贵妃了。”嬿婉一个眼神,春婵已经将那金元宝送了上来,“这宫里,你是本宫最看重的太医,这黄金百两,是本宫赏你的。”
“皇贵妃娘娘,您何必心急呢,皇上最看重十五阿哥,这谁人不知,更何况,您还有这么多皇子公主……”江与彬是一点都不敢看那放在桌子上的金元宝,天呢,知道皇贵妃娘娘做事向来果断,可如今怎么上来就是这么大一件事啊。
“皇上最近天天对着盆绿梅说天说地,你别说你不知道。”嬿婉也不着急,轻轻抚了抚鬓角,“本宫也不知道皇上是中了什么邪,又生性多疑,故而本宫不得不防,毕竟,未雨绸缪嘛。”
“你也不希望本宫出事吧。”
“皇贵妃娘娘坐镇后宫十余年,皇上怎么会!”江与彬惊讶道。
“年纪大爱干糊涂事儿,又不稀奇,”嬿婉直直地看着他,“你放心,皇上如今的年纪早早超过了先帝爷,就算立刻去了,也不奇怪。”
“更何况,本宫又不要你当真配了一剂毒药来,你也说了,皇上近日频繁出入后宫,身子本就有亏空,只要温水煮青蛙,慢慢地来,谁瞧得出古怪,再说皇上自己,不也乐在其中吗?让皇上过的舒心 ,也是你该做的。”
“皇贵妃娘娘……”江与彬缓缓地抬起头,“您当真要这么做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你若帮了本宫这回,本宫能许给你的,自然是无上的好处。”嬿婉笑了,“江太医,你一向是个机灵的人,本宫知道的。”
“新进宫的丽贵人,也是娘娘的人吧。”江与彬沉声道。
“聪明。”嬿婉抿了口茶。
“微臣去看过丽贵人的伤,猜测而已。”江与彬如今已经镇定许多,“您对微臣恩重如山,既然娘娘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微臣就将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拼上,帮您一回。”
“这就好了。”嬿婉心满意足,“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江与彬这个人啊,说是做事之前畏畏缩缩,一确定要做,那是雷厉风行。
两副方子,内服外用,一个加进了皇上日常的补药中,一份加进了丽贵人最常用的香料中。
分开看是查不出什么来的,可若是混在一起,便能使人欲望更甚,精神更盛,实则身体一日日亏空,届时,就算是一场小病,身子也撑不过去了。
皇上最近真是勇猛啊,人都到老年了,却是越发地流连后宫来,甚至于,承乾宫的淳贵人还查出有喜的好消息。
有喜?真是从未听闻过的好消息,好兆头啊。
终于,精力旺盛的皇上,却因为宴会上吹了点风而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在此次宴会之前,皇上才颁布了大封六宫的旨意,舒妃为舒贵妃,容嫔为容妃,淳贵人为淳嫔,还册封了一群常在贵人。
皇上病重,六宫嫔妃轮流侍疾,可皇帝的风寒,却愈演愈烈,高烧不退。
嬿婉走进养心殿的时候,江与彬在侧微微点头。
皇上,时日无多了。
或者说,今日,是回光返照了。
难得有清醒的时候,自然得由嬿婉这个皇贵妃来才行。
“皇上。”嬿婉屏退了太医,看着如今卧病多日的皇帝。
可惜了了,皇帝虽然醒了,瞧着却还是有些神志不清
“梅……花”是啊,皇帝就算是流连后宫,就算是宠幸的妃子一个接一个,心中,依旧挂念着绿梅呢。
“皇上一直喜欢梅花呢。”嬿婉笑笑,一把剪子咔嚓一下,将那绿梅上开的正好的花剪下来。
咔嚓,咔嚓,咔嚓。
一直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皇上,可是臣妾不喜欢梅花。”
嬿婉的护甲轻轻划过皇帝的脸颊,今日,她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衣裳,加上彩线绘制的牡丹,华丽而贵气。
“不……”皇帝的目光转移到嬿婉的脸上,“皇贵妃,你不能……”
“臣妾自然能。”嬿婉笑颜如花,“皇上,你这般思念乌拉那拉氏,臣妾就送你去见她,你若是喜欢,臣妾把明嫔也送下去可好?”
“你!”皇帝的瞳孔陡然放大。
“皇上,”嬿婉垂下眼睛,“臣妾在您面前,永远是惶恐的,不安的,您那日疑心臣妾从前害了乌拉那拉氏,臣妾真的害怕死了。”
“可是说到底,乌拉那拉氏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或者说,是您亲手送她上路的。臣妾对您和她多好,您到了地府,就能和她长长久久,永远地墙头马上了,呵。”
嬿婉笑了,看着昔日的帝王如今动弹不得,她只觉着心中畅快极了。
“您放心,永琰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所以,您放心地去吧。”
嬿婉继续说着,皇帝却一直死死抓着被子,睚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