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咔咔咔咔!!”
厨房大师傅手里挥舞着大菜刀,在菜板上一通狂剁。
就快到祭祀祈福的时辰了,他快速有序的处理好贡品熟食,一一摆盘后。
走去了厨房门口。
他扯开嗓子喊来人,让小崽子们赶紧全都端出去。
几个小师弟跑过来,你一个我一个的折腾完一通。
大师傅又赶忙回到厨房中。
把他们刚刚买回来的新鲜食材,全都分门别类的规整好,。
快速洗净切完,等待备用。
又拿了几个大个儿的罩子,把备好的菜码全都盖住。
终于,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处理完毕后。
师傅摘下头巾,脱掉围布,也走去院子里集合。
晌午时分,祠堂前。
纪如风站在最前方台阶上,乔西北站在她旁边,稍稍靠后一些的位置。
陆旬丘煜骆天阳华夏四人,站在台阶下第一排。
其余众人五人为一组,全部整齐的排在他们身后。
这祠堂中。
供奉着他们每个人逝去的家人,和朋友的牌位。
每一年,到了除夕这一天。
纪如风都会带着他们所有人,一起来到祠堂中祭拜祈福。
以告慰他们逝去的亲人朋友,祈祷如风寨中的众人,年年得以平安。
大家神情肃然,缄默着,跟在她身后走进了祠堂内。
两个靠旁站的小师弟上前来,一一给香案换上新的蜡烛点燃。
端着贡品的几个小师弟,也挨个儿上前。
依次有序的,把手中贡品盘子一一摆放在香案前的小桌上。
等到他们几个,都归队站好后,每人手中点燃三支香,举起。
众人跟随着纪如风,齐齐跪拜。
纪如风三拜之后,将手中香举过头顶,大声说道:
“愿,诸位英灵得到保佑,愿在堂诸位顺寿延年。”
众人也将长香举过头顶,齐声喊着。
“愿!诸位英灵得到保佑!”
“愿!在堂诸位顺寿延年!”
众人又是三拜。
参拜完毕。
每个人都将手中的燃香,纷纷插好供起,脚步放轻,退出去祠堂外。
“去吧。”纪如风挥挥手。
“去,把院中晚些要用的柴火摆摆好,记得堆得高一点儿啊!”
“喔!还有,鞭炮也拿出来摆上吧。”
小师弟们纷纷领命,高声喊着。
“知道了师父!”
“这就去了师父!”
大家笑着闹着,纷纷涌进院子里了。
纪如风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哎——呀——”
她伸伸手,眯着眼睛仰起头,一脸餍足的,向天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乔西北几人站在纪如风身后,未动。
此刻也都微微笑着,面色柔和。
看着这帮小崽子们忙里忙外,一个个抱着木柴,在院子里面跑来跑去的摆弄着。
华夏在他们几个旁边一起站着,跟着看了一会儿。
小崽子转了转脑袋,四下找了找。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好像也没找到。
他挠挠头,带着一脸的问号,走到纪如风身边站定。
有些不解地开口询问她。
“师父。”
“顾姐姐不来看一看她的亲人朋友吗?”
纪如风听见华夏发问,放下了双手。
低下头来,伸手摸摸他的脑瓜,对小家伙温柔的笑了笑。
随后抬起头,目光柔和的望向远处,答道。
“你顾姐姐呀,一向是不进祠堂的。”
“而且,她并没有把任何人的牌位,给供在这里。”
华夏抬起头看她,更觉得迷惑了。
纪如风对小家伙耸耸肩,摊开手。
“你顾姐姐这情况嘛……”
“比较特殊,等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讲吧。”
“她嘛,不大一样,你懂的!”
说罢。
她对着小崽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轻轻把双手背至身后,挺起胸脯。
“人嘛,做起事来,总是各有习惯和缘由的。”
“我们祭拜,是应当,不做祭拜,也是应当。”
“其实,做与不做,都只是个人习惯罢了。”
“有人乐意有个念想寄托,有人乐意缘来缘散。”
“此事全凭自由,没什么所谓的。”
“习惯祭拜的人,不代表他就重情,不做祭拜的人,也不代表他就是薄情。”
“这些。”
“是说明不了什么的,知道吗。”
“人是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
“华夏,你记着。”
纪如风弯下腰,神色认真的,对着华夏温声教导。
“你今后与人相交,看的是她内心至性。”
“要感受和她每一次的相处。”
“看她做的每一件事,去逐个分析,慢慢了解。”
“绝不能仅仅凭靠一件事,就去决定一个人是何品行。”
“更不能轻易地就认为,自己已经了解对方了,明白么?”
小崽子认真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纪如风满意的眯眯眼。
忽然抬起手,手指摆在自己下巴处,眉毛摆成了个“囧”字。
偷偷摸摸,小声地跟他嘀咕。
“不过,那丫头的情况嘛,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哎………”
华夏看着师父一脸“思考中”的样子,眨巴了眨巴眼睛,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记得上次,我给父亲上香的时候,顾姐姐,确实也是没有进来的。”
“貌似……站在门口?”
小家伙盯着天空,回忆了一会儿。
突然,他目光灼灼。
一手张开,一手握拳,“啪”的一声捶在手掌上,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没错!就是站在门口!”
“师父说的对,顾姐姐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想必,是不能用常理来套在她身上的。”
“顾姐姐如此行事,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小崽子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心里,也非常同意师父所说的话。
“确实不应该随随便便就给人下定义的,就像顾姐姐吧。”
“记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她来着。”
“因为她看起来气场好强,而且每天都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的眯着眼睛看人。”
“我那时候个子小,每次都只能看着她的下巴说话………”
“反正……就是凶巴巴的。”
“一副怎么看都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性格……也有点怪。”
“有些孤僻,不太合群,也不太爱说话。”
“确实不像乔哥和旬哥那样,是第一眼就会让你觉得很温暖,很踏实的人。”
“可是后来,我也没想到。”
“我随口问的一句话,她却真的很认真地,教了我枪术和弹弓。”
“她不会说哄人的话,但她会坐在一旁,一直听着我哭哎!”
“陪伴就是很好的嘛!”
“对吧对吧……”
“虽然她不常和大家在一起,和她亲近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但是,每次只要顾姐姐带队出任务,大家却总能无条件的跟随她。”
“师兄们都说,有她在就是安全的保障,是真的好厉害的!”
“顾姐姐这个人,真的需要相处久了才能知道,她其实人超好的!”
小家伙想罢,咧开嘴巴笑起来,乐呵呵的和纪如风说。
“谢谢师父,我明白啦!”
随即对师父师兄行一礼,开心的跑去院子里,跟着大伙儿凑热闹去了。
他二人说话间,乔西北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并未插嘴。
听纪如风给小崽子讲着这些,他脑海中也在不断地回想起什么。
微微愣神一会儿,扯了扯左边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抬头,看向了前院里。
院子中的师弟们还在忙忙叨叨,边做事,边互相打闹着。
不多时。
他们就在前院正中央,整整齐齐的架起了松柴,堆得高高的。
几根长条的鞭炮稍微分散开来,绕着松柴远些的地方划圈,围成个括号。
一条挨着一条,看起来很是红火。
厨房中,也一直在吵吵闹闹地忙碌着。
大师傅头上围着围布,身前系着围兜,穿梭在三个大铁锅前,不停的炒着菜。
几个小师弟在他身边跑来跑去的折腾着,刷锅端菜打下手。
他每炒好一个菜品盛出,就被端走一个,摆到桌上。
大约未时,所有菜品都上齐,如风寨的年夜饭,开饭喽!
乔西北去把顾一抱了来。
小师弟们一个挨一个的,围着长桌坐下。
纪如风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
她的左手边,依次排去分别是,顾一乔西北和华夏。
右手边,是丘煜陆旬骆天阳。
众人等到大师傅也来落座后,纪如风举杯开席。
“诸位!”
“新年将至,除夕快乐!”
“祝大家来年顺遂,平安无虞!”
众人齐齐举杯。
“来年顺遂,平安无虞!”
喝干杯中酒后,顾一往桌下,倒了倒自己杯中残留的液体。
举起杯子,不信邪的又闻了闻。
“?”
她抬起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乔西北。
“哎,我说!我这是…水啊?”
乔西北扯着嘴角坏笑,抬头对着纪如风那边儿,挑了挑眉。
“那可不!嘿嘿!”
“你还没好呢,还想喝酒啊?”
顾一瞅瞅他,又瞅瞅师父,瘪瘪嘴,不吭声了。
食堂大厅里,年夜饭一大桌的饭菜香味,已经扩散到了整间食堂中。
纪如风动筷后,所有人也都拿起筷子,一个个吃了起来。
“唔!好好吃!”
“大师傅你太厉害了,这鸡肉怎么做的啊,真够劲儿嘿!”
一个小师弟塞了一嘴的鸡肉和辣椒,含糊不清的说着。
边嚼边对大师傅竖起拇指夸赞。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这个酱板鸭也绝了嘿!简直了!快尝尝!”
另一个小师弟接力一般的说道。
“嘿嘿嘿嘿!”
大师傅被夸的有点脸红,乐了几声。
“真不是我自夸啊,我这厨艺,我当年那可是”
大师傅被夸的满面红光,遥遥举着酒杯。
跟身边几个小崽子,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以前的光辉事迹和厉害厨艺。
华夏吃了几口菜,猛猛灌水。
刚刚,他在一位师兄的极力推荐下,尝了一块辣子鸡丁。
这味道,属实够劲儿,差点没给小崽子辣蒙圈。
只得拼命喝水解辣。
陆旬呢?
这家伙,从头到尾,他筷子都没往外伸一下。
旁边的丘煜不断地,给他从远处捞菜塞到他碗里。
不一会儿。
陆旬碗里的菜,堆的满满当当地冒了尖儿。
“行了行了!行了,我说。”
陆旬举着筷子,赶紧扒拉住又要起身捞菜的丘煜。
“你别光顾着我了。”
“我伤的又不是右臂,不妨碍多少的,你自己也赶紧吃啊。”
说罢,又指了指自己碗中堆成小山的菜。
“你看看,还放的下了吗?”
丘煜看着那碗,思忖一下,好像是放不下了。
这才作罢,“行吧。”
他摊摊手,坐稳了,自己才不急不慌的吃起来。
陆旬嗤笑一声,“这就对了嘛。”
坐在餐桌主位上的纪如风,很被迫的,将他俩这一出儿尽收眼底。
她一只眉毛高,一只眉毛低的瞅着这二位。
嘴里“吧砸吧砸”嚼着食物,甚是嫌弃的闭了闭眼。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顾一在陆旬正对面的位置,自然也没错过这出戏码。
也在那儿叼着筷子,看的兴致勃勃。
看完还很有兴致,探头,戳了戳乔西北侧腰,去跟他讨论。
“哎哎!你说这俩”
乔西北此时,正奋力啃着一只猪蹄儿,冷不丁儿地,被她戳到了痒痒肉。
咱们大块儿头的大师兄,嘴里咬着一块猪骨头啃着肉。
手里还举着一只,刚啃了一半的猪蹄儿。
突然被痒痒到,不受控制的“嗯~”了一声,扭动几下。
一身健硕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摆动起来。
正中央的纪如风,再一次被迫的被恶心到了。
她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头,嘴巴张开,嘴角向下扯着,呲出一口白牙。
对着,这让人糟心的大徒弟,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
“哎呦……”
“瞎了算了…………”
“呵呵了我真的……”
“忽然感觉吃饱了,胃里食物往上顶了是怎么回事喔……”
乔西北浑然不觉师父已瞎。
他咬着骨头,回过头瞪顾一,嘴里含糊不清的冲她吼。
“我跟你嗦你不要太八卦…”
“别跟那帮小窄汁学…鸡道吗!”
“还有啊,你别老恐我腰…”
顾一皱皱鼻子,很是嫌弃他不吐骨头就啰嗦。
都顾不上去吐槽他说话幼稚的发音,抽着嘴角,飞快的“咦~”了一声。
上半身“唰”地一下,撤出去了八丈远。
“哈?!?!”
“你嫌弃我?你,你还敢嫌弃我!”
“这些日子是谁天天伺候你了啊,我看你,是心里没点数”
不服气的大师兄,“吧嗒”一下吐掉骨头。
转头对着顾一,“叽里呱啦”的跟她掰扯起来。
纪如风啃着鸭脖,听的频频摇头。
“哎!我这大徒弟,可真是窝囊啊!”
“愁死人了!真是愁死人了!”
眼瞅着她那俩糟心徒弟,唇枪舌战几个来回,乔西北就灰溜溜的败下了阵来。
又被顾一指使着,站起身给她夹松鼠桂鱼吃。
纪如风深感。
这大徒弟,真是除了块头大些,实在是再夸不出半句其他了。
一桌子人,各有故事。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就在这略带神经质的温馨热闹中,圆满结束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来到院子里。
几个小师弟,从厨房灶台里取了几根炭火,将院子正中架起的松柴点燃。
篝火升起,向天焚烧。
古老的习俗说,篝火升起,用以敬畏百神,祈祷来年顺福。
如风寨每年也是如此。
他们年年在院中点燃篝火,用以祈求众人平安。
有几个胆大的小师弟,跑去准备放鞭炮。
华夏看到,连忙捂住耳朵。
丘煜也伸手,替胳膊不方便的陆旬捂住双耳。
顾一坐在乔西北给她搬来的椅子上,冷静地看着,面色无常。
却在鞭炮点火的一瞬间举起双手,手指堵住耳朵口,捂得最紧。
乔西北看着她那,又怂又不想被人发现的样子,在一连串的鞭炮声中哈哈大笑。
鞭炮燃尽,白色的火药味在院中尽散。
除去还要负责巡逻守夜的弟子外。
一些爱热闹的小师弟又跑去了镇子上,凑热闹看戏曲。
余下的人一起简单收拾过后,端来了大师傅已经调好的馅料,和发好的面团。
大家坐在一起包饺子守岁。
纪如风和乔西北俩人,包饺子速度了得。
包着包着。
这师徒二人,莫名其妙的较起劲来,非要看谁包的快。
纪如风很是自信,立刻拿出两大盒蜜三刀作为赌注。
乔西北不甘示弱,也拿出同样的赌注和师父叫板。
只是他手里没现货,承诺输了的话,随时找他兑现。
顾一在旁边包了几个后,拍拍手上的余粉。
双手抱臂,停下来观战。
华夏在一旁跟着陆旬,认认真真的学习如何正确的,包一个好看且不漏的饺子。
丘煜坐在旁边,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看着。
嗯是的。
他不会。
几个小师弟,也被这“师徒大战”吸引了目光,逐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一个个搬着椅子围过来,分别给二位参赛者喊加油。
由于,有俩神经病在“包饺子比赛”。
原本其乐融融的包饺子活动,逐渐疯癫,且结束的非常快。
最终。
比赛结果,以乔西北比纪如风多包12个饺子的数量,取胜。
大师兄非常满意。
从师父那里大摇大摆的,赢走了两盒蜜三刀。
纪如风痛心疾首。
“一个大男人!!”
“把包饺子练得那么好,是要干什么啊?!?!”
大家看完热闹,乐呵呵的吃过饺子,各自祝福了,吃到铜钱儿的幸运人儿。
收拾好桌椅碗筷。
纪如风带他们又回到大堂中,围着火炉聊天打趣守岁。
乔西北送顾一先行回房了。
她向来不太爱凑热闹。
如今伤势未愈,不宜吵闹过久,一起守了大半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华夏陪同他们二人,一起回了顾一那里。
顾一房中。
她在躺椅上瘫成一张饼状,舒服的卧着,乔西北和华夏,坐在茶桌前。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
偶尔会停下来,一起听着窗外,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鞭炮声。
小崽子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己给他们买的礼物。
连忙站起身,从怀中掏出来,分别送给他们两个。
一人一个桃花符。
乔西北的编绳是黑色的,看起来很帅气。
他接过来,摸了半天,挂在了腰间当坠子。
顾一那条是淡紫色,尾端还坠着几个奶白色的小铃铛。
她很喜欢。
直接就指挥着华夏,给她挂在窗户上面了。
华夏看他们都喜欢,很是开心。
他怀里还有一条。
编绳是深灰色的,准备明日一早,拿去送给如风师父。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
顾一和乔西北说话的间隙,小崽子上下眼皮直打架。
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俩人轻声笑笑,都不再说话。
乔西北把顾一抱上床安顿好,又一把抱起小崽子,一路给他送回房里。
关门出来,他自己也溜溜达达。
在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各家鞭炮声中,回屋,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