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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出剑

    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在地底下悄悄躲着,大气不敢出。

    老叟和老妪,也就是寒光和云波,同样缩在水桶里,大家都在等希衡的反应。

    因为希衡只是自己封印了修为和记忆,可一旦真的出现意外情况,比如出现有云波和寒光这样的变数来扰乱她行使自己的神职,那么,她有可能当场短暂恢复修为,先杀了寒光和云波这两个变数,然后再继续行使自己的神职。

    这也是寒光和云波宁愿待在京城,远远观望玉昭霁,也不去萧郡打探希衡消息的原因。

    希衡在萧郡,那是真的在行使灭世的神职,一路如同破军星,掀起战斗,拿到了许多座本身属于天武皇帝的城池。

    在这个时候,如果寒光和云波去找她,那么,他们遭受的风险就太大了。

    而玉昭霁这一世暂时不用行使神职,所以,寒光和云波在玉昭霁旁边偷窥,遭受的风险要小一些。

    日光下,所有人都各怀鬼胎。

    碧瓦飞甍被粼粼的太阳光昭照射得波光万千,希衡和诸葛清走到乌衣巷最外侧的家宅中。

    家宅门口,原本贴着门神,门神是怒目圆睁的武将形象,一手持着斧头,一手持着钢鞭,很是威武不凡。

    原本,这些门神职责就是看家护院,希衡和诸葛清以生魂灵体的形象走入家中,自然要遭受门神的驱逐。

    可现在,没有。

    金麓王朝的门神非神,其实也是仙将级别。

    此刻它们自然知道地底下有两个精灵摩拳擦掌地等着,水桶中也好似有什么东西蛰伏着,门神也不敢在此时冒头。

    所以,希衡和诸葛清再度顺利走入了乌衣巷的家宅之中。

    诸葛清放松道:“呼……吓死我了,刚才我还以为门神像会来拦我们呢,对了,它怎么没像皇宫中的守门神一样拦我们?”

    希衡心道,因为门神发现这里蛰伏着更可怕的东西。

    希衡通过门神的反应,更加确定这里有什么,她表面则波澜不惊道:“也许是因为现在门神外出了吧。”

    诸葛清本来想问,门神也会外出吗?

    但是,还不等诸葛清问出来,希衡和诸葛清就看见这座屋宅内,站了一列披着甲胄、拿着武器的士兵。

    这些士兵们神色肃穆,偶尔,宅子内的家丁从他们身边走过时,都低头顺眼,好像很是害怕这些士兵的样子。

    士兵们还会检查家丁们手上的食盒,包括全身上上下下都要检查清楚,看是否有夹带什么东西。

    这时,这个屋宅里一名白发苍苍、老太君模样的人在婢女们的簇拥下,来到士兵面前。

    一名士兵居然也要上首去搜身,老太君气得重重将龙头杖拄在地上,旁边一名脸若圆月的大丫鬟也冷着脸呵斥:“大胆,你们怎么如此没有规矩?老太君是一品诰命夫人,三朝元老之妻,膝下男子莫不是勇将,女子莫不有诰命,你们怎敢如此唐突?不怕我们参你们一本吗?”

    那名伸手的士兵也被吓唬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名圆滑得多的士兵,看起来是个头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连忙点头哈腰赔着笑脸:“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姐姐们别为着这种人生气。”

    他又朝着老太君鞠躬作揖:“老太君,您大人大量,这样的臭小子不值当您为他生气。”

    老太君瞥了眼大丫鬟,大丫鬟意会,开口道:“老太君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和你们计较,但你们做事也该有个章程才是,你们奉命在这儿,是为了护住咱们一大家子的安全,平时你们搜些下人的身,咱们也都理解,可老太君心善,每月必要去上香布施,难道这也不准吗?

    那头儿模样的士兵额上滴下汗水来,他为难得很。

    他们这些士兵,是奉天武皇帝之令来这些守边将军家中守着的。

    因为战乱四起,各地都在打仗,听说有好些城池被攻了下来,有好些将军率众投降,天武皇帝自然生气,便将剩下那些将军们的家室全部死死看管起来,只许入不许出,便是为了挟制外边儿打仗的将军们。

    可现在,天武皇帝已经死了。

    京城中风云四起,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接着以前的命令继续行事。

    想必,这位活了太久的老夫人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要借着上香布施的名义来试探他们。

    这士兵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选,老太君这时睨来:“天气回春了,冰雪就要消融,元冬,一会儿去抓几副药来,咱们带去寺庙里,熬成药,让周围无家可归的人都喝一碗,别过了病气。”

    这士兵一凛。

    老太君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天气回春了,冰雪就要消融。

    新帝上位了,新帝背后是如今的摄政王,摄政王的政见显然和天武皇帝的不同。

    元冬,也就是大丫鬟朝老太君一福身,又柳眉倒竖:“你们现在不会还拦着我们吧?”

    这士兵慌忙倒:“哪有的事儿,老太君心善,我们怎么敢拦着老太君,真要拦了便是佛祖也不会饶过咱们,这样吧,放行。”

    他发了话,其余士兵都犹豫着,不敢轻易放行。

    头儿模样的士兵立刻骂道:“难怪你们遭人骂,这么没有眼力见儿,难道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

    士兵们这才犹犹豫豫放了行。

    但是那头儿模样的士兵又笑着道:“只是……郊外佛寺难免人多眼杂,万一冲撞了老太君就不好了,这样吧,我派几个人保护老太君。”

    说着也不等别人回答,赶紧指了指几个士兵,示意他们跟上去。

    老太君冷眼瞧着,到底没多说什么。

    包括元冬在内的下人们也没有说些什么,因为本质上,她们就是被这群士兵看管起来了。

    她们扯着爵位,来拉虎皮凑大旗,就是为了给自己一分底气,可一旦真撕破了脸,别人把这一层戳破了,那就太不好看了。

    所以,各退一步。

    远处的诸葛清瞧着,给希衡说:“我想的果然没错,天武皇帝这么刻薄寡恩,又能对将军的家人有多好呢?”

    等他回去,他就撺掇着那些将军们,反了!

    至于有些骨头软的,还不愿意反的,那也没有办法,诸葛清只能杀了他们。

    在这条路上,异心者都会相互搏杀,无关对错。

    诸葛清正和希衡说话,旁边院子里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哭声凄怆,又撕心裂肺,很快,那边的院子里又传来动兵器的声音。

    这声音吓得地下的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都差点蹦跶起来,因为是寒光和云波动手了,后天噬灵树差点伸出藤蔓,又被守山人牢牢按住。

    守山人:“等等,别冲动。”

    后天噬灵树被按住之后,聆神细听,就发现隔壁院子中传来的是一些凡人的哭声。

    后天噬灵树当即八卦地朝那边拱了拱。

    希衡和诸葛清对视一眼,也往墙边走去。

    这座屋宅旁边,也是一座将军的宅院。

    此时,宅院中传来女人的叫骂,男人的嘶吼,还有兵器斗成一团的声音。

    大家也从这些声音中听出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真相。

    原来是隔壁院子里,也被天武皇帝的士兵软禁了,但是他们家里有人生了大病,必须立刻去就医。士兵墨守成规,只许自己派人去请大夫,让大夫上门来,可是这一来一去的,救命的时间不就被耽搁了嘛?

    于是,院子里的人就大吵大闹,抱着生病的孩子想要强闯。

    这个过程中,孩子本就大病,加上受了惊吓,就一命呜呼了。

    孩子死后,孩子的母亲也为之疯狂,强行扑打那些士兵,夺过刀来,就想杀了他们,最后……被自保的士兵一刀砍死。

    短短须臾之间,屋宅里就见了两次血,屋宅的主人家怎么肯罢休?

    她们哭喊着:“还有没有王法,我的儿子/夫君在外征战,为国立功,你们在这后宅,欺负我们这些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

    “你们有本事,就将我们全杀了。”

    于是,一众女人们全部冲上去,还有那些护主的家丁堪堪护住他们。

    场面到了这个份上,显然无法控制住。

    这边屋子里的头儿士兵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给老太君告罪:“我们带人过去一下,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老太君冰冷的眉眼这才有了温度:“去吧,你颇有仁心,将来定会因此得福。”

    那士兵又推托了一句,然后才率人走了过去。

    希衡和诸葛清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诸葛清目光沉沉:“隔壁的院子是张将军的家眷。”

    张将军驻守碧水城这么多年,遇事总是冲在第一线,却没想到,在后边儿,别人打他的家眷,也是冲在第一线。

    诚然,诸葛清和张将军也有私交,何况,看见这样的人间惨剧,哪怕不是私交,也会足够愤怒,足够想要有改变这一切的冲动。

    可诸葛清知道,他不能。

    他连天武皇帝的棺材都碰不到,何况是如今去救别人的性命呢?

    诸葛清下意识看向希衡,却发现希衡的神色非常平静,以至于到了一种静水流深般的地步。

    诸葛清都活活愣住。

    诸葛清神色复杂:“我原本以为法师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所以才一路造反,不惜和朝廷和世家为敌,可法师现在见此人间惨剧,却如此平静,倒是我不懂了。”

    她真的是一个明主吗?

    还是说,其实只是一个想要谋朝篡位的人,一个掩藏得更深的天武皇帝?

    诸葛清认识希衡的日子太短,他不敢轻易下定论。

    希衡则道:“如果此时我插手,之后,迎接他们的唯有死亡。”

    如果希衡在这时候去救这些人,那么张将军的家眷们,就坐实了里通外敌的罪状,唯有死路一条。

    反而,现在希衡不插手,她们还能活下来,那些蛮横无礼的士兵们也会得到惩罚。

    有时候,神明漠视苦难,是因为如果神明选择助力渡过苦难,便会迎来更大的灾殃。

    世间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诸葛清听了希衡的话,想通了,但他苦笑一声:“法师有时候就像是真正的神明,有大的仁心,也有近乎冰雪的沉稳冷漠。”

    希衡没说话。

    世间之道就是要取舍,一味帮忙就是添乱,她宁愿背上冷漠的名声,也绝不乱出自己的剑。

    诸葛清这时候揉揉自己的脸颊,也从刚才的情绪之中反应过来,他又恢复了理智,就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希衡了。

    诸葛清说:“法师,见笑了,张将军和我素来交好,所以我刚才言语失当……”

    希衡道:“不必道歉。”

    人各有志,也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为人处世。

    如若人人都是一样的,这世间不就太单板无趣了吗?

    希衡说完,朝屋子外走去,诸葛清跟上去,巴巴地道:“法师虽然宽宏大量,但我也不该如此放肆,法师这是要去哪里?是去隔壁张将军的屋子吗?”

    希衡是打算去看看,能不能取到一些物证。

    她也没有回答诸葛清的话,诸葛清又巴巴地问了一大堆,喋喋不休,像是生怕希衡生了气。

    其实诸葛清并非一个话多的人,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希衡性格偏于冷淡,也就导致和她相处的每一个人,都会不由自主比平时变得话多起来。

    玉昭霁当初也是冷面太子殿下,到了希衡面前,就变成逼她说话、逼她比斗的战斗狂人了。

    现在诸葛清也一路絮叨,疯狂找补刚才他说错的那一句话。

    希衡实在是听得烦不胜烦,她走到张将军的屋宅门口,刚要开口说话,这时,一直隐藏的水珠——也就是寒光和云波,终于决定在此时动手。

    寒光认为,希衡这时正在分心应付诸葛清和张将军的事儿,最是松懈之际。

    他一推云波,云波点头,两人一起齐齐朝希衡攻击而去。

    地下的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见此情景,连忙冲上前,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可是,还有比他们更快的,希衡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