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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番外七心甘情愿

    进忠是没有心的。

    自打他将自己卖进宫里当太监以后,那颗心也一并丢了。

    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本就不该有心。

    不管是心软、心疼,还是心动,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你若软一分,旁人就硬三分,且样样奔着要你命去的——

    尤其是太监中,更是如此。

    没了身下那二两肉,便没了许多旁的念想,能握在手中的,无非两样东西。

    一权,二钱。

    有权才有钱。

    很简单,很很直白的道理。

    谁都是这样想的,所以就更显得为了权利厮杀是多么的惨烈。

    进忠,能从小忠子走到进忠,吃了无数的苦。

    可要说能走到皇上面前,成为御前三人之一,靠的是他够狠。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几乎严苛的要求自己,只要皇上需要,连续熬几个大夜也无关紧要。

    纯靠狠,却也还差了点,得细。

    进忠做事,总是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得任何错漏出来,就连他的庑房也一样——

    用进保的话来说,就是他住的地方没有人气儿,冷冰冰的好像个棺材。

    人气儿?

    进忠听了不过就是扯了扯嘴角。

    人气儿能带给他什么么?

    什么都带不来,所以便是无用的。

    他也是有野心的。

    王钦没了,他的师傅借着娴贵妃的风成了太监大总管,那野心就就更炙热了,烧的他日夜难安。

    师傅能找,他自然也能找。

    后宫里想走他路子的答应和贵人太多了。

    可就是那么一场雨。

    将那个她撞进了他空荡荡的胸腔里。

    “扑通扑通。”

    进忠的心又长回来了。

    “扑通扑通。”

    他的劫终于还是到了。

    刚开始的时候,进忠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她?

    一定是这么一个汉人宫女?

    明明,那么多身世家族都比她好的主儿等着他,他真想要一个梯子,谁都比她魏嬿婉要好用,何必非要挑这么一条千难万险的路?

    而且,这条路还有个令他辗转反侧,恨不得起身敲自己脑袋几下的硬伤。

    凌云彻。

    这个名字横在他和魏嬿婉之间,横了一辈子。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吵架,就是为了这什么凌云彻!

    饶是经过两个一辈子的进忠公公想起那一天都还要咬牙切齿。

    说好一起搞他,她却临时变卦,救了他不说——

    “一个阉货!本宫还怕他?!”

    “本宫就是不想他死,怎么了?”

    “那就一拍两散!”

    进忠听过比这还要难听一百倍的话,可都没有这句话戳心窝子,直将他的心戳得千疮百孔,却还得借了春婵的话下了台阶。

    不然怎么办?

    气的要命,但是没办法。

    还得哄,不然肯定就真一拍两散了。

    但他还是伤心的。

    第一次付出了的真心就这般被人弃在了脚下不说,还被踩了好几脚,怎么能不疼呢?

    所以,最后他告诉了令主儿一句话,“您这位置得来的不容易,得自个儿珍惜。”

    自个儿珍惜,可没有旁人在替她珍惜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这心太疼,扔了罢。

    大不了和李玉比命长,也没必要非要剑走偏锋。

    没了他的帮衬,令主儿很快跌了下去。

    是了。

    这后宫里面,趁你病要你命的太多了。

    春婵来求他,他说不见不见。

    心还没丢,见了心疼。

    可没见,也还是心疼。

    他终归是拿她没有办法,终归还是得回了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教她怎么在这后宫里站稳脚步,怎么去博得皇上的宠爱。

    但是这路啊,是真难走。

    遍布荆棘不说,还和豺狼并行。

    他教她舍了亲人的时候,也有过一瞬间征神——

    她该是恨他的,也还是会秋后算账的吧?

    后来他又想,算账就算账吧,横竖跑不掉,也走不了了。

    只是进忠没想到,魏嬿婉会这么恨他。

    这个恨意在凌云彻没了那东西时,终于爆发了出来。

    令主儿唤他去,又让春蝉走。

    进忠知道,这是要算一算了,但一牵扯到凌云彻,他便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酸溜溜道:“令主儿这是舍不得自己的小情郎?”

    令主儿那滔天而起的恨意啊,裹着冰雪,一道劈头盖脸的砸向了他。

    进忠想着,自己该生气的。

    凌云彻算什么东西?

    凌云彻为令主儿做的事情有他多吗?凌云彻有他心疼令主儿吗?

    他该吵的,也该愤怒的。

    可是,他怒了一下,就懵懵的跪了下来,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总不好功亏一篑。

    令主儿要骂要打,他也受得了。

    他也知道,阉人这个称呼,是令主儿拿来作践他的话语,也知道这个名称不该和凌云彻联系在一起。

    可是……

    心啊,还是闷闷的痛。

    他跪着的时候就在想,也不知道是哪个神佛留下的这等苦痛。

    碾着他的心尖,一寸一寸的,要他痛不欲生,要他——

    不断的回想,不断的痛着。

    最后,令主儿没有罚他,但进忠知道,不一样了。

    若原先这算账只是算账,那现在,这账真到了清算那一日,怕是要连他的命一道拿去了。

    怕么?

    怕啊。

    谁不怕死呢?

    可进忠更怕看见令主儿被人欺负啊。

    再后来,就是水玲珑的事情了。

    这个事,说来也和他没有太大关系,自古帝王多风流,自古家花没有野花香。

    皇上明里暗里要点旁的滋味,他还能说“不”么?

    那脑袋怕是掉的更快。

    他们做的只是挑了个合皇上胃口的女人。

    皇后气势汹汹的来,闹了一场,罪过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谁敢动进忠!”

    “进忠的命,还轮不到皇后做主!”

    唉,听完这两句话,一辈子什么的,就值了呗。

    嬿婉,这把刀给你,他心甘情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