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瞧着手上消失无踪的印记,便也明白了其中隐晦藏着的意思。
无非就是,给了她继续往下活着的机会了呗。
只是路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而且眼前还有个更要紧的事情。
永琪的腿又发作了,这一次来的更是凶猛,碗大的脓疮。
白蕊姬急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永琪怕她忧心,干脆搬回了永和宫,西林觉罗涵春和田芸角也都进了宫,连绵亿也一起打包跟了来。
进了宫,齐汝、江与彬、包太医轮番的去看,倒也勉强能够控制住。
老生常谈,还是不能受寒。
但外面正是凛冽的冬日,永琪只能呆在点满炭火的屋内,虽说有绵亿在旁解忧,但终归郁郁寡欢。
皇上伤心极了,大手一挥,便给永琪封了亲王,并准了魏嬿婉的请求——
待天气暖和,永琪去云南大理疗养。
那边四季如春,于他的身体最好。
绵亿年幼,西林觉罗涵春便决定继续留在京城,由田芸角跟去陪侍永琪。
永和宫和延禧宫一前一后,这事情瞒不住海兰,确切的说是就没打算瞒她。
海兰恶狠狠对着永和宫的方向咒骂,骂魏嬿婉,白蕊姬黑心,为了自己孩子上位竟将永琪遣走,又哭永琪,人傻好骗,错将豺狼当做亲人。
这般吵吵嚷嚷,哭哭啼啼不休,恪庶人自然毫不留情,又暴揍了她一顿,并警告她在胡乱说话,就撕烂她的嘴——
海兰怕这个动辄打她的疯女人,便只能惦记着永琪临走前一定会来见她。
到时候,她一定要劝一劝永琪。
不就是腿疼,忍忍就行了。
只要永琪继续留在京城,他就一定能继承皇位,到时候姐姐就是母后皇太后,她也能被放出来!
所以,永琪不能离开京城。
可是,海兰左右右等,从冬天等到开春,一直等到入夏,都没有等着永琪的人影。
反而等来了——
姐姐的死讯。
七月十四日。
和死讯同时送进来的,还有容珮。
“胡说!”海兰抓挠着宫门,嘶吼着:“姐姐怎么会死,姐姐不会死!姐姐永远不会死!我要见姐姐。”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就如同之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延禧宫,她,还有这宫里的所有人就好像是被皇上丢在角落里的垃圾一样。
除了每日来行刑的太监,没人记得她们,也没人理会她们。
海兰只能转身扑向了容珮,握住她的肩膀,质问道:“永琪呢?永琪为什么不来见我?!”
容珮的反应愈来愈慢了,她盯着海兰的手良久,才沙哑道:“永,永琪,走,走了。”
“走?”海兰被巨大的恐惧包裹住了,“你是说他已经去了大理?!他没有来见我怎么能去大理!”
但这么长的句子,容珮显然已经消化不了了。
她挣开了海兰的手,左右看了看,捡了海兰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慢吞吞的挪到了墙角处,死劲的擦拭着——
好像眼前的那点木头雕琢的东西便是她的全部。
“呵。”恪庶人坐在走廊下,瞧着海兰那无措的样子,不由讽刺道:“看来,五阿哥做了个好的选择啊。”
容珮没来前,她还真有点紧张,生怕永琪还是那般迂腐,非要接了海兰出去。
那她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不可能。”海兰激动道:“我是永琪的生母,他不会不要我的!”
恪庶人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他不要你?明明是你不要的他。”
海兰的激动好像打在了棉花之上,软乎乎的着不到力。
是她,不要永琪的?
不。
不对啊。
她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姐姐吗?
那她的孩子,也该只是为了姐姐呀。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起了那日魏嬿婉从她手中夺走永琪时说的那句话:“他懂得什么叫做是非,亦明白何为对错。”
海兰靠着宫门缓缓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呜咽的哭着——
永琪……永琪!
恪庶人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活该。
海兰手上沾了那么多的血,皇上依旧没有杀了她,显然是顾念着永琪火海救他的功劳。
若是海兰不作妖,她的日子说不上好过,却也该是安稳宁静的。
就像婉嫔和庆妃一样。
可她非要作天作地,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恪庶人无聊的看了看天空,她亦已穷途末路,现在活着,无非是想看着巴林湄若什么时候也进了这延禧宫,尝一尝和她一样的滋味。
皇后死了,外面该是魏嬿婉只手遮天的时候了吧?
恪庶人想的不错,如今这后宫之中,独魏嬿婉一枝独秀,花开正艳。
五月时,她还诞下了十七阿哥,永璘。
永琪亦是等着自己最小的弟弟出生后,才放心的踏上了去大理的马车。
现如今,他们已经到了地方,听说那边气候温暖,永琪的腿恢复的也很好。
春婵眉飞色舞的给魏嬿婉读信,“芸角还在信上说了,她遇见个苗医,说是早些就治过类似的病症,现她服着药方,身子也好了许多,不会每月都会难受了。”
魏嬿婉笑着点了点头,却看着对面正逗着永璘的妇人,“涵春,你真的不打算去大理吗?你不必担心绵亿,有本宫和蕊姬看顾,不要紧。”
涵春笑着摇头道:“无妨,妾身知道爷真心喜欢的只有芸角一人,妾身不愿去打扰他们。”
“可……”春婵看了看信纸,才抬头道:“芸角在信中说了她很想您。”
涵春明显愣住了,“她想我?”
春婵笑着将信捧了过来,“您若不信,就自己看吧。”
涵春急切的拿到了手中,看到最后,双眸不由红了起来,但她依旧坚决的放下了信,“绵亿还小,妾身不放心,等,等他大一些……”
她抿着唇,低声道:“妾身再去寻他们。”
“好。”魏嬿婉没在多说什么,只指着外面笑道:“你看——”
外面,一群小主子们跑啊跳啊,正闹翻了天,这个要去折花,那个要去挖土,另一个又要去抓蝴蝶。
忙得王蟾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院子中间叹气。
他一坐下,几个小主子一拥了上来,拉的拉,扯的扯,非闹着他继续起来。
呐。
这才是热热闹闹的人间气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