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一个巴掌。
“你刚愎自用……”
又一个巴掌。
几个巴掌下来,如懿双颊高肿,看着皇上的目光亦带上了些微惧意。
“不敢说了?”皇上微笑着,“你的傲骨呢?这么快就被打断了?”
如懿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之前胆大妄为,是觉着皇上不会重罚她,但眼瞧着皇上如今的表情,她真的怕了。
皇上动了杀意,也许真的会杀了她!
不。
不对,不对。
如懿捂住了脑袋,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不对。不对。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画面。
阴暗,潮湿,封闭的门,只能开一条缝隙的窗。
还有——
如懿低头,尖叫着往后连连退去。
她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干瘦的能看得见骨头的形状,连指甲都齐根断裂!
“哎呦。”
容珮被她撞了个正着,痛的叫唤了一声。
听着这个声音,如懿眼前的一幕瞬间消失干净。
“是幻觉?”如懿茫然四顾,“是……”
她仰着头,看着步步逼近的皇上,却好似又陷入了新的幻觉,“凌,凌云彻?”
如懿坐在地上,痴痴的笑着,伸手去给他,“危难之时,孤弱之时,只有你,凌云彻,愿意拉我一把。”
“是吗?”皇上竟也配合的笑了,“那你说一说,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感情……”
如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她喃喃了几声,突然又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不不,本宫是皇后,怎么能……”
皇上并不意外,只淡淡唤道:“进忠啊,捧蕈菇汤来。”
此话一出,魏嬿婉和容珮齐齐变色!
容珮浑身战栗着,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怪不得,那些野蕈能悄无声息进了翊坤宫的厨房,原来是皇上的授意?!
魏嬿婉除了震惊之外,却更是愤怒,她瞧着躬身从放在角落里食盒中取出一碗汤的进忠,双眸之中冷意愈发的叠加。
这件事她不知道。
进忠,瞒着她!
他竟然有事情瞒着她!
平日里对她一举一动十分关注的进忠公公,竟一眼都不朝她看去,只捧着汤站在皇上身旁。
如懿闻到了香味,突然停住了撕扯头发的动作,鼻尖微动,连脖子也努力往前伸出,“汤……汤……”
没有皇上的命令,进忠自然不会递过去。
浓厚的香味在狭窄的船室飘荡。
如懿愈发的急切,宛如一个动物在地上四肢爬行,只尖叫道:“给我,给我汤!”
魏嬿婉咬紧了唇,亦遍体生寒——
九年。
前世,她服了这汤九年,几乎在嗅到这个香味时,便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想喝汤?”皇上笑着,“那就说一说,你爱凌云彻吗?”
“爱,爱。”如懿听什么就是什么,“我爱他,爱他,汤,给我汤!”
“哦?不是兄弟?”
“不是兄弟。”如懿进一步,进忠就退一步,她始终碰不到他的衣角,不由愈发的急促,“我对每个男人都是这么说的,什么兄弟之情,什么超越男女的感情,都是骗那个傻子皇帝,不这么说,他怎么会允许我和那些男人接触?”
她狂咽着唾沫,“给我!”
“傻子皇帝?”
皇上听着对他的评价,宛如被重击,勃然大怒,“你说朕是傻子?!”
他一脚将如懿踹飞了开来,震怒道:“朕要杀了你!”
“唔!”
如懿被踢的滚了几下,一头磕上了矮柜。
剧烈的疼痛让她短暂的清醒了过来,“这,这汤有问题?”
容珮供应她蕈菇汤非常及时,所以如懿从未有过像这样的百爪挠身,万蚁噬心的感觉!
“容珮!”如懿撑着手支起身来,“你给本宫喝的是什么汤?!”
容珮别过脸,已经不敢看她。
“娘娘。”进忠捧着汤,平静解释:“此乃蕈菇汤,所用野蕈有毒,喝者有瘾,会见幻觉,长久服用,五脏俱损。”
话音刚落,如懿就觉得内里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哇的一口就吐出了一滩血。
她却顾不得这个,目光恶狠狠瞪着魏嬿婉:“是你!是你让进忠给本宫喝的?!你怎么就这般狠毒?”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如懿依旧不愿相信她的少年郎会如此对待她!
“和令贵妃没有关系,是朕吩咐的。”皇上冷哼道:“皇后——只有这样,才能撕碎你的面具呀。”
他轻点如懿,吩咐道:“进忠啊,灌!”
进忠垂着头,捧着汤快步上前。
如懿不愿屈服,可进忠怎会允许她拒绝?
他用膝盖抵住了如懿的肩膀,挥手从旁拿过匕首,硬生生的撬开了她的嘴——
汤一碰唇,如懿浑身便是一抖,一把就将碗夺了去。
她喝的极为仓惶,还伸出她那柔软的舌头将碗底舔了个干干净净。
皇上走了上来,蹲在她面前微笑道:“好喝吗?”
如懿好似没有听见,她再度陷入了幻觉之中,时而痴痴傻笑,时而满脸惶恐,时而呆呆放空。
“看来,还不够。”皇上偏头道:“进忠啊,再灌!”
进忠闷声不吭,转身要往门口去,却被一只漂亮的手挡了住,顺着往上一看——
令主儿冷着眼眸看着他,眼中是质问,亦是担忧。
可进忠什么都不曾说,只微微躬了躬身,便绕过了她的阻拦,提了食盒进来。
一碗。
两碗。
……
一碗一碗的蕈菇汤灌入了如懿的口中。
她痴笑、发呆的时间逐渐缩短,惶恐占据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最后一碗汤灌入的瞬间,如懿忽然大声悲鸣起来——
“啊!”
她宛如一条毛虫一般在地上扭曲,拼命惨叫着,“不是,不是,我是皇后,只有我才是皇上的最爱,只有我才是正宫,她们都不是!”
可从如懿的喉咙中,却传出了一道全然不同的声音。
“我好羡慕啊,她们那么漂亮,那么年轻,那么高贵,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