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挤着马,人挤着人。
能参加狩猎的,都是骑术了得的,本不该落到这样后退,转身都不能的地步。
但那黑熊扑来气势太强,惊得这些马匹竟不敢动弹——
所幸永琪先前挡在了皇上前面,没有被裹挟在内,便拉弓搭箭。
连发的箭簇总算勉强让那黑熊的速度缓了几分,“皇阿玛,您快避一避!”
皇上身旁正乱糟糟挤着一群人,也觉得施展不开,只能拉马往后退。
他一动,队伍就更乱了。
谁都没有注意,颖贵人袖中藏着一根折断的箭簇,悄悄混在人群中朝着魏嬿婉的方向挤了过去。
这么乱。
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动作。
而一个断箭足够让魏嬿婉骑着的马匹受痛发狂,且看这个方向,十有八九是直接冲向那黑熊。
颖贵人阴冷的笑着——
魏嬿婉,你不是一直讨好着皇上吗?
那在这个要紧时刻,也该由你上前,用你的生命完成最后的护驾吧。
抬手。
狠狠——
“啊!”
海东青铜筋铁骨的鹰爪带着锋利的指甲,恶狠狠的扣住了颖贵人的手臂,指甲亦深深的往肉内掐去!
“走开!”颖贵人忍着剧痛,拼命甩着胳膊,想将这海东青甩开。
可进忠眼神狠辣,连声又短又快的哨声,操控着海东青!
颖贵人甩不开,动作又太过剧烈,手受痛没了力气,断箭便一甩而出,滚落到了魏嬿婉与和敬公主的马匹之间。
她们两人同时低头看去,又同时转头看向仍旧在惨叫的颖贵人。
“毒妇。”和敬公主冷冷道:“真是丢够了蒙古的脸。”
魏嬿婉目测了下自己和颖贵人的距离,心中也有了数,“朝着我来的。”
“我带着人往前,你往后。”和敬活动了下脖子,招呼了身旁的弟弟们,“皇阿玛不会回头。”
她瞟了颖贵人的方向,“蒙古有人在此地,留她一条命,其他的便别手下留情了。”
“晓得。”魏嬿婉拉紧了缰绳,让了空位给和敬公主。
和敬公主可不是颖贵人这样混日子的公主,她的骑射不逊于永琪,有她加入战团,很快分担了不少压力,紧跟过去的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便也有了发挥的余地,各个兴奋的不行。
看着黑熊被射瞎了双眼,皇上抓着弓箭连连追杀,还朗声道:“看谁成功击杀这黑熊!”
他兴奋的追杀着黑熊,又有和敬公主和永琪的刻意遮挡,自然一点都看不见后面——
进忠打了个呼哨,海东青直飞而起,双爪上,还活生生撕下了一块血肉!
这还不止,那海东青上天后,竟盘旋了几下,再度在进忠的指挥下俯冲而来,竟朝着颖贵人的后背而去。
颖贵人大骇,下意识的想躲。
但马背上,又能躲去哪儿?
她右手受伤,连最简单的避让都做不得,便惨叫着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偏,她是受伤的那只手落的地。
痛的她满地打滚。
魏嬿婉骑在马上,马鞭指哪个地方,海东青都会立刻俯冲下来叼走一块肉。
虽不算重伤,却疼的颖贵人慌不择路,顾不得看方向,只蒙头跑着——
竟直直的撞进了包围圈。
“不好!”皇上这才看见浑身带血的颖贵人,“怕是黑熊又要发狂!”
他的经验很准,那熊瞎子一嗅到血腥味,原本疲惫逐渐减弱的抵抗竟骤然又多了几分气力,甩开了本已缠在它身上的绳索,一个纵身而起,便朝着散发血腥的地方扑了过去——
颖贵人一回头,便是个巨大的黑熊猛扑而来。
她吓得将手挡在了眼前,却被熊瞎子一口咬下手掌!
凄厉的惨叫瞬间就响彻了全场!
和敬公主和永琪联手上前,堪堪将黑熊再度逼回,皇上亦紧跟着射出了一箭,直中黑熊的喉咙,终于令百孔千疮的黑熊骤然倒了下来。
没人欢呼。
他们都默默看着已经滚不动,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颖贵人。
进忠架起胳膊,接住了俯冲而下的海东青,平静的给它顺了顺毛。
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
若不做得狠,如今被咬掉手掌的便是令主儿。
他——
怎会允许?
“皇上。”进忠说话依旧是平日那个样子,拉着长音,慢条斯理,又游刃有余,“颖贵人受了重伤,奴才带着人将她送回营地医治吧。”
他恭敬的低着头,却显不出半分卑躬屈膝,“主子们的狩猎才刚开始,莫要被此事扰了心情才好。”
皇上听完,只觉得顺气舒坦。
再说了,于他而言,颖贵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太要紧的人。
他甚至懒得问一句颖贵人为何满身皆是血,便就准了。
豫嫔盯着昏迷的颖贵人被抬上了担架,便抚着胸口道:“黄鳝,黄鳝,嫔妾觉得怕滴很,也想回去了。”
……
皇上听着这“黄鳝”实在是头疼的紧,干脆点了点头,“你也一道回去吧。”
进忠错开身子,让豫嫔上前,顺便与魏嬿婉交换了一个眼神——
豫嫔怕是要忍不住了。
魏嬿婉想了想前世豫嫔带不动的猪队友模样,也是叹息,只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嘛。
自然是别让豫嫔下手。
历史上的颖贵人能活七十多岁。
也就是说,豫嫔必败露,这锅指不定会将他们牵了出来。
狩猎时受伤好说,可以甩到了黑熊身上,可若残破之躯还有人暗害——
皇上定会彻查。
不值当。
进忠懂了,带了颖贵人回了营地,又招了江与彬过来包扎。
江与彬一治,就治到了夜里。
前面都点起了篝火,烤肉的香味都飘了进来,江与彬才终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道:“进忠公公,颖贵人该是没有大碍了,这条命能保得住,就是手掌没带回来,也接不回去了。”
进忠抱着胳膊撇了撇嘴,“手掌?早就被黑熊嚼碎吞了。”
他肯将颖贵人带回来已经是满分了,自然不会可怜她。
不过——
进忠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疑惑的看了眼外面。
豫嫔的眼神他不会看错,她一定是动了解决颖贵人的心思,所以他才一直在这里守着。
可皇上都回来了,豫嫔怎么还没有动静?
难道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