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啊。”
皇上疲惫的吩咐道,“让人过来吧。”
“是。”进忠躬身应了,便倒退着往后,出翊坤宫去了。
魏嬿婉左右看了看,觉得这般站着也不是个事,便命王蟾和三宝一道去搬了椅子来。
这两人私下一对,也坏得很。
寝殿的正门口放了两把,朝着里面请了皇上和令妃坐了。
这位置既确保他们不会被冷风吹着,也不会闻到里面臭不可闻的尿味。
另外嘛,他们又搬了两把给海兰和如懿——
就放在屋里,熏得海兰几度变色,又因着不肯离开姐姐而拼命忍耐。
也不知道进忠去了何处寻人,总之回来有些慢。
“皇上,人带来了。”进忠打了个千儿,又侧身让身后之人磕头。
而一直装作无知无觉的凌云彻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可思议道,“赵九霄?!”
他想过进忠会带任何人来,却从未想过会是赵九霄!
难道——
赵九霄被那什么澜翠蛊惑了,打算给他这个兄弟一刀吗?
赵九霄是个粗人,磕头请安之后,便捂着鼻子道:“怎么这般的臭?”
进忠瞧了瞧他,又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旁边,才斥道:“皇上是来听你说话的,可不是回答你的问题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进保将东西捧进来,“这是傍晚时分从你庑房搜出来的,你说不是你的,可有什么证据?”
凌云彻亦看了过去,整个人几乎都木了。
是那双靴子!
他想不明白,宫内又不曾发生什么事情,为何突然就进行了搜查?
赵九霄也很不高兴。
他将凌云彻当兄弟,不管他在自己庑房里做什么奇怪的举动都不曾告发他,甚至连澜翠都不曾说!
他已经够义气了,这可是拼着连坐的风险啊!
但是凌云彻做了什么?
他晚上抱了一夜的靴子,竟不放在自己的箱子里,还偷偷塞进了自己不常用的被褥里!
这不是害他吗?!
今日被查出来时,赵九霄还以为完了,他要死了,幸好来搜查的小太监说进忠公公吩咐了,准了他来御前求饶,不然他怕是只有下辈子才能娶澜翠了。
凌云彻对他不仁,他便不义。
“皇上。”赵九霄瓮声瓮气道:“小人的靴子都是内务府发的,也都早就穿得破破烂烂,哪可能还有这么崭新的放着不用。”
皇上坐的无聊极了,还真看向了他的靴子。
确实很破。
靴子表面各处都起了毛毛,且看那薄薄的鞋底,也知道这鞋子穿了许久,外面还是冬天,赵九霄也真不怕冷。
皇上的目光往上挪,顺便打量着赵九霄的体格。
这魁梧的身子,还有满脸的毛茸茸,也该是不冷。
“小人从不会特意出去买靴子。”赵九霄粗声粗气道:“进忠公公看过,小人的所有靴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有些侍卫为了站岗舒服,会特意找人缝制靴子,还会在靴子上弄各种的花样。
他从来不会。
内务府发的靴子又不是不能穿,他还要省下银子娶澜翠呢!
不过,这话可不敢在皇上面前说,赵九霄挺了胸膛道:“所以,这个靴子不是小人的!”
到了这个地步,凌云彻只能忍着可惜磕头道:“皇上,您听我解释,这赵九霄一直心心念念着永寿宫的大宫女澜翠,定是不知道从哪儿找出这么个靴子栽赃微臣。”
赵九霄骤然转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粗鲁道:“凌云彻,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男人之间的事情将女人扯进来作甚?!”
他虽然生气凌云彻将靴子藏在他的被褥中,可却没有打算将他每夜的诡异状态说出来。
但凌云彻怎么都不该将澜翠扯进来!
于是,赵九霄没有半分犹豫,高声道:“皇上,小人第一次见到这个靴子就是皇贵妃娘娘离开冷宫那日的晚上,还有凌云彻自打从木兰围场回来后,便日日抱着这个靴子睡觉咧!噢对,前段时间,他还多了个新玩意,是——”
赵九霄想了一会,才一拳砸向手掌,“是朵白花!就是五公主五七那日,他带回来的。”
扎心窝子的刀,从来不会是敌人递出来的,而是在自己人的手上。
赵九霄和凌云彻多年好友,便更能扎凌云彻的心窝子。
“还有咧。”赵九霄还没说够,“凌云彻抱着靴子睡着后,梦中便梦呓着什么如意什么什么的。”
梦中?
如懿有了反应。
她深深看了一眼凌云彻。
他在梦中也这般记挂她吗?
她忍不住溢出了一丝微笑,又很快忍了住,用最恳切的声音道:“凌云彻忠心耿耿,也许是祝祷皇上遂心如意。”
她又看向赵九霄,“看你老实憨厚,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怀疑你居心叵测。”
“唉?”魏嬿婉指了指跪在衣柜前面的凌云彻,用最好奇最单纯的声音问道:“他哪一点配的上忠心耿耿这四个字了?”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还是说皇贵妃您当我们都是蠢的?他深夜藏在您的衣柜里,说明他一直肖想着您,所以梦中说的如懿两字一定是您的闺名了呀。”
如懿的眼睛平平的移到了魏嬿婉的脸上。
她明白了。
魏嬿婉这是妒忌,妒忌凌云彻对她做的一切。
进忠上前一步,将靴子的内里展现给皇上看,“皇上,这里面还绣着如意云纹,若赵九霄状告的是真的,那——”
皇上只看了一眼,便止不住冷笑。
他了解极了如懿。
她最爱暗戳戳的整一些小动作。
“如意,如懿。云纹,凌云彻。”他慢吞吞的重复着,“还真是情真意切。”
如懿的小心思被点了破,一时心底也慢慢的浸上了一层寒意。
现在的皇上,并不听她的。
也就是说,如果皇上信了,她说不定会死。
面对死亡,如懿的脑袋快速的转动了起来,“当年在冷宫时,惢心和臣妾身陷火海,幸得凌侍卫相救,这事皇上也是知道的,惢心就亲自做了这双靴子替我二人向凌大人略表谢意。”
???
凌云彻更僵硬了。
不是皇贵妃做的?是惢心?
可他记得那一日,皇贵妃明明是含含糊糊说了几遍,都没有说清楚,最后才奇怪的断着句子:“所以,做了双靴子,送给你。”
那个时候如懿的态度表现都告诉他,这是她亲手做的,凌云彻才夜夜抱着它——
现在告诉他,不是的,这是惢心绣的。
那他每晚对着靴子喃喃的情话,又算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