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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活人怎么和死人争呢?

    次日清晨,春蝉才推开绾春轩暖阁的门,便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田嬷嬷!”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身上竟还穿着昨日的衣服。

    “春蝉。”魏嬿婉在内吩咐道:“捧碗安神汤给她吧。”

    “是。”春蝉去了。

    澜翠走过来请田嬷嬷进了屋,只见她愣愣的,竟连行礼都忘记了。

    魏嬿婉也不在意,待春蝉将碗塞进田嬷嬷手中时,她才逐渐有了知觉。

    眼泪一滴滴的砸进了碗中,田嬷嬷哑着嗓子道:“多谢娘娘。”

    她仰头喝下了,才低声道:“齐太医说了,我女儿这病只能用昂贵药材养着,绝无可能根治。”

    “所以你打算放弃?”魏嬿婉捧起茶碗,慢腾腾的刮着浮末,“齐太医说的昂贵并非你们能承担的。”

    前世,田嬷嬷是满怀着女儿能痊愈的希望在努力,可现在,魏嬿婉将残忍的现实展开给她看。

    哪怕你拼命赚银子,拼命给她治病。

    她最好最好的结局,也是如同她家族的所有人一样,死于三十岁之前。

    为她,砸进一生,值得吗?

    田嬷嬷并未立刻回答,暖阁里一时安静极了。

    过了许久,田嬷嬷才小声道:“我女儿的症状比我那夫君更严重,不救,她活不到成年,所以,所以……奴婢想了一夜,不管如何,奴婢能撑到何时,也要让女儿活到何时。”

    魏嬿婉拿着茶盖的手停了下来。

    昨夜,进忠来过一趟,将如懿打算将五公主丢给永寿宫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当时就对如懿的冷酷叹为观止,现在看着眼前的田嬷嬷,魏嬿婉也颇为感慨。

    身份高低贵贱,绝非能够衡量人的好坏的标准。

    她偏了偏头,春蝉便上前来递给了田嬷嬷两张银票。

    田嬷嬷慌得不行,“奴婢已受了娘娘的恩情,哪敢再收银子?”

    “收下吧。”魏嬿婉喝了口茶,“本宫也没想让你做什么。”

    她对田嬷嬷的女儿胡芸角,不,现在应该还叫田芸角的这位姑娘颇为赞赏,也算是为前世的她临死前对如懿的指认付上酬劳吧。

    田嬷嬷还在犹豫,“无功不受禄,这……”

    魏嬿婉好笑的看向她,“齐太医给你开的方子是按你女儿现在身体状态定下的,次月还要重新问诊,若是你不拿银子,也是浪费了本宫的一片苦心。”

    话都这么说了,田嬷嬷自然不会继续不知好歹,便收进了袖中。

    她是个实在人,出了绾春轩便暗暗琢磨起该做什么才能偿还令妃娘娘的恩情。

    田嬷嬷想的出神,不曾注意前方,便在拐弯处与人撞了个满怀。

    她定睛一瞧,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容姑姑。”

    田嬷嬷还记得容珮说过的那句扎心的话。

    怎么,她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必须听天由命等死吗?

    容珮并不知田嬷嬷心里想着什么,只按照如懿的吩咐说着:“田嬷嬷,娘娘命奴婢来说一声,这一次虽然减了奖赏,下一次便不会了。”

    ???

    田嬷嬷一时不知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这一次不说补,还画起了下一次的大饼?

    想来是皇贵妃又想起来她还有些用处,便赶着来安抚她。

    可是,这未免也太抠了吧?

    田嬷嬷抚着袖中的银票,只笑道:“姑姑抬举了,奴婢只是个下人,上次也是随口一说,现在也不急了。”

    田嬷嬷心中可记着呢,她着急的时候,如懿因着心情不好随意扣减她们的赏赐,现在想要弥补,就晚咯。

    她是下人没错,可就算是蚂蚁也会有咬死大象的时候。

    容珮送完话后,回到天地一家春时,亦将田嬷嬷的表情态度都说给如懿和海兰听。

    “这样便就好了。”海兰笑道:“田嬷嬷是要紧的,她没有心生怨怼就好。”

    如懿也微微点了点头。

    海兰若是说要赐下什么东西,她少不得要拒绝。

    可只是让容珮去说两句话,费点口水,便能安抚一个重要的接生嬷嬷,她还是愿意的。

    “姐姐。”海兰又看向她,“江太医昨晚来诊脉说了什么不曾?”

    说起这个,如懿却不怎么愉快了。

    她想了想江与彬那严肃的脸庞,便含糊道:“他说这一次幸运,我的身子也还好。”

    江与彬当然不是这么说的。

    他虽对如懿有异心,可他同样是个医生,便不忍真的看着如懿一个一个生出残缺和养不大的孩子!

    于是,趁着请脉之时,江与彬认真的提醒道:“娘娘,这不是微臣恐吓,五公主占了先天不足和早产两个不妥,能平安出生已是上天保佑,您切切不能再贸然怀孕了,不然怕是对您自个儿的身体有损伤。”

    如懿听进耳中,却不怎么相信。

    她生五公主这么顺利,甚至都没有受过什么苦,怎么就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了?

    想来,是江与彬怕皇上责骂,故意说这话吓她的。

    “这些太医说话都是藏着掖着。”海兰笑道:“我也看姐姐的状态不错,都说月子病月子治,也许生养五公主一事让姐姐您身子损伤修复了呢,只是——”

    她嫌恶的皱了皱眉,“姐姐,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将舒妃的死隐瞒下来?太后娘娘竟也纵着皇上,内务府安葬舒妃都不敢大张旗鼓,悄悄的就办了。”

    舒妃一个死人,竟也占住了四妃的位置之一,怎么不让人别扭呢?

    如懿靠在床边,头上依旧绑着她富贵的抹额,身上穿着件灰绿的里衣,其上还有密密麻麻无数的点状花纹,就好像那日皇上砸在地上的泪珠一样。

    她怔怔的望着袖子,良久才道:“活人怎么和死人争呢?舒妃倒是学了孝贤皇后的本事,竟也闹出这么一宗。”

    富察琅嬅死在皇上怀中,已让他久久无法忘怀,时常写诗怀念她,现在又多加了一个自焚而死的清冷舒妃。

    都是在最美好之时死去的。

    就算是自信的如懿,亦不得不承认,他的少年郎或许会对别人冷了情爱,绝了恩宠,可唯独对这两人不会。

    这让如懿极有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