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不快的抖了抖身子,很不喜欢弘历这般与她说话,质问着她。
但弘历的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只能翘了翘唇,“臣妾百口莫辩,可惢心无辜。”
“惢心?”弘历嗤笑了一声,“如懿啊,这件事不止损了你的颜面,也损了朕的。”
他日日勤勉,就为了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好的名声,可却因为这件事沾染上了阴影。
“皇上,你不相信臣妾?”如懿平静的神情微微破碎。
她可以被关禁足,可以淡然面对任何污蔑,却唯独接受不了连她的少年郎也在怀疑她。
“朕不是怀疑你。”弘历终究不忍心,“但是只有惢心悍不畏死,经历过拷打依旧坚称你是无辜的,才能将这流言洗清。”
他深邃的看着如懿,“如懿啊,惢心必须用刑,还必须是重刑,她伤的越重,别人就更会同情你,朕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
弘历情深意切,甚至还握住了如懿的手,“你该明白朕的苦心。”
如懿低着头看着紧紧相握的手,喃喃道:“为什么只有惢心受刑才能证明臣妾的清白?”
她好似踩上了道德制高点般冷冷拂开了弘历的手,“不,你不是为了臣妾,你为的是你,你是怕你的颜面受损。”
弘历的手难堪的架在了半空中,他带着几分狐疑,几分不解,“朕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了吗?朕的颜面当然要紧,可你的清白不也要紧吗?这又有什么冲突?难道就让朕看着这脏水泼向你和大师?”
愈说他的话语便愈冷,“难道朕不该在乎声名,就默认了这件事,任流言发酵吗?!”
世间男子最难忍受的便是此事,更别说他是真龙天子,是天下共主。
若这件事不妥善处理好,不止如懿,连他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这和情意和身份都没有关系, 后宫内上至皇后,下至答应,不管是谁闹出了这件事,都会彻查!
如懿寡淡的叹了口气,“说这么多,皇上还是不信臣妾是无辜的。”
弘历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对牛弹琴,他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且纵观如懿刚说的,除了呛他之外也无甚重要的信息,气的他一拍桌子,拂袖转身欲走,“朕不想再听你废话了,且好生呆在翊坤宫吧。”
他还不如在养心殿待着呢,无端端出来受罪!
迟钝的如懿好似才发觉到了他的怒火,急忙起身道:“皇上,这手串有问题!”
弘历骤然回身,“手串有什么问题?”
如懿并未去看那七宝手串,只急匆匆道:“七宝手串该是由金、银、蜜蜡、珊瑚、砗磲、珍珠和红玛瑙组成,国师是修行之人更不会弄错,所以上面不该是红玉髓,这足够证明这个手串不是大师的!”
弘历狐疑的看了看她,伸手拿起手串在灯下看了又看,最后嗤笑着甩在了进来之人身上,“进忠,你来看一看,顺便告诉皇贵妃这是什么。”
进忠恭敬捧在手心之中,细细摩挲一番后,才低声道:“回禀皇贵妃娘娘,此物就是红玛瑙,并非红玉髓。”
“什么?”灯光昏暗,如懿忙着和弘历争吵,并未拿到手中,听进忠这么说也全然不信。
她快步上前去拿手串,“定是你看错了!”
“哼。”
弘历彻底被激怒了,“皇贵妃,你说话颠三倒四,胡乱指责,是否是将朕当作猴儿来耍弄?!”
如懿捏着手串茫然四顾。
惢心不在,李玉也不在,无人能替她解开疑惑。
为何愉妃不曾成功换掉手串,难道说她没有看懂自己的暗语吗?
“臣臣妾——”如懿嗫嚅着,“百口——”
“够了!”弘历一甩袖袍,厌烦道:“且不说这手串了,你承认与大师来往过密,朕可以听你说为大清祈福不追究,翊坤宫刺客朕也可当作防卫不严,被他跑了。”
他冷着调儿,身上是作为帝王的威严,“但你私下收取外男赠予一事是你自己承认的,朕别的不罚,只罚你这一个!进忠!”
弘历背手道:“传朕旨意,着降皇贵妃为娴嫔!”
“皇上——”如懿终于急了,她往前一步,声声唤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四周黑暗,屋内唯一的光束也打在了桌子的那盘糕点之上,弘历看不清如懿的表情,亦懒得再回头,决然转身离开。
如懿不由自主追了两步,却瞧着进忠手一挥,精奇嬷嬷们迎了上来。
“娘娘。”进忠躬身抬手,“这手串,奴才还要带回去的。”
如懿踮着脚儿看外面,哪还能见到弘历的身影,只能将手串掷在了进忠手中,一张脸亦垮了下来。
进忠微笑,行礼,转身离开。
待得第二日圣旨颁下,李玉等人才后知后觉昨夜发生了什么!
皇贵妃一脚便跌到了嫔位。
一时间,宫内流言愈发猛烈,都在议论如懿是否真的与大师有染,不然怎么可能会被罚的这么重。
且素练在第二次搜宫时,在启祥宫贞淑处再次发现一串七宝手串。
养心殿内,两个手串并排放着,模样全然一致,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是红玛瑙,一个是红玉髓。
弘历皱着眉,喃喃道:“为何还有一串?”
“这一串是贞淑送来的。”魏嬿婉陪在一旁,偏头不解,“那一串也是贞淑的,她怎么有这么多手串呢?”
无辜单纯,全然看不出这其中有她的手笔——
在一个角落里藏一个手串实在不太难。
弘历摇了摇头,有些颓然,“朕大约是错怪了如懿,此事该是贞淑栽赃陷害她。”
他说的愈发难过,“令嫔,昨夜若不是如懿她怼着朕,朕也没想这么快就处罚她的。”
朝令夕改,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无能。
所以即便知道手串为假,他亦不能做什么,也不能撤了之前下的圣旨。
他的心底充满了懊悔,深深后悔自己不该冲动。
“皇上。”魏嬿婉接过进忠递来的茶碗,放在弘历面前,轻声道:“您又不是因为手串的问题怪罪娴嫔的,而是因为她私自收礼才降了她的位份。”
弘历自责的心好似放松了些。
魏嬿婉又说:“嫔妾倒觉得如此甚好。”
弘历不解的看她,“怎么甚好了?”
魏嬿婉温婉笑道:“既然手串是假的,亲笔信也该是假的,一概都是贞淑斗胆污蔑,就可还娴嫔与皇上清白,也不会伤了皇上您的颜面,至于娴嫔受罚——”
她勾起愉悦的笑容,“那是她个人的行为,私自收礼,本就该重罚,皇上还仁慈了呢。”
双杀。
如懿,金玉妍,这个局,谁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