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先生为谐乐大典日夜操劳,如今遇上这种意外,即便星核问题非同小可,到底也有些叫人过意不去啊。”
看到星期日脸上的疲态不似伪造,老杨使用了成熟大人的说话技巧。
“呵呵,无妨。”星期日笑道,“谐乐大典本意是为增进银河的幸福和谐,但既然我们已知晓真相,那及时叫停便是。”
知更鸟也说道:“让所有人幸福,一直是让我兄妹二人的愿望因此,我们会向梦主尽力争取。只要讲明个中原委,梦主应该能表示理解。
“即便最终交涉结果不尽人意我也会拒绝登台。如果没有‘调弦师’,‘齐响诗班’便不会降世,大典也就不过是场普通的演出。”
老杨沉默地听着知更鸟所说。
或许是和小鱼相处久了,他现在觉得知更鸟的想法实在太过温和,如果是那孩子站在如今知更鸟或星期日所在的位置上的话,这会儿梦主的头套已经被薅一地了。
哪怕在那种情况下,梦主对那孩子有恩,老杨也毫不怀疑结果的走向。
因为相处的久了,就能明白,小鱼真的是一个说一不二,说干就干的性格,有着相当明确的属于自己的想法,还有一点点自我意识过剩,这让那孩子很难受到洗脑和恩情等关系的羁绊。
也就是说,假若那孩子和这对兄妹一样也被梦主带回来抚养长大,后者该挨揍还得挨揍。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梦主所为,那说不定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因为在更早的时候梦主就被揍了。
在这一点上,老杨毫不怀疑江余的做法,甚至对这种情况的发展有着十足的信心。
犯错就要挨打,挨打就要立正,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哪怕是朋友的母亲也绝不姑息,可可利亚已经证明过这一点了。
不过作为成熟的大人,老杨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击兄妹二人,只是说道:
“看到二位有如此决心,我也安心了。”
这个时候,老杨其实很希望兄妹二人有着小鱼那样的性格,会采取他预想中的做法,但人与人毕竟是不同的,倒不如说,像小鱼那样的孩子在整个宇宙中都有点难找。
“话说回来,我们此行来到匹诺康尼,还从未与梦主有过接触。”老杨看着兄妹二人道,“五大家系的家主我都略有耳闻,却极少听到有关这位梦主的消息。”
“梦主极少现身人前,我们也很难得见。”星期日道,“但此次事关重大,他承诺会亲自前来与我等一道磋商。”
“瓦尔特先生恐怕会成为近些年首位与梦主会晤的宾客呢。”知更鸟道。
“希望我们能得出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结论。”老杨道。
“是啊,但愿如此。”星期日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哥哥得先去做接见的准备情势紧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知更鸟略带歉意地开口。
“没事,我就在这等会便是。”老杨道。
星期日和知更鸟一起离开了,路上,碰到了一位醉醺醺的皮皮西人,兄妹二人选择上前帮助那位摇摇晃晃的宾客。
“星期日先生你好呀!瞧见了吗?那天上的月亮,就和我手中的苏乐达瓶盖相同大小!
“是不是只要我伸出手,就能把月亮抓在怀里了?嗯?对吧?”
“月亮”星期日顿了一下,“呵呵,你想说的是大剧院吧?”
“哦,哦!哈哈,你瞧我,一定是离家太久,太想念那轮月亮了嗝。
“不过无所谓!咱们匹诺康尼的大剧院可比月亮亮堂多了好看!养眼!
“他们当年还劝我,不要把家当全都卖掉,一门心思向着匹诺康尼呸,真是目光短浅!”
“把家当全都卖掉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知更鸟略有不忍地道。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老家日子太苦,活的连个人样都没了。”皮皮西道,“还是匹诺康尼好啊,只有美梦,没有苦头,不用为明天烦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叫活着呢嗝,舒坦!”
“这真的能算是活着吗”知更鸟有些动容。
而在星期日与知更鸟同这个皮皮西说话的时候,在黄金的时刻,远处楼宇的顶上,一双眼睛正看着这里。
“想要过的舒服倒是没什么问题(嚼嚼),不过你住客房的钱没了之后么办呢?(嚼嚼)”
八百万神应江余的要求,一路跟着老杨来到这边,她并没有露面,只是在远处观察,不过她的听力和视力都很好,毕竟纯美就是这么的神奇。
她将那三人的交流都听的很清楚,然而,比起在三人的想法中站个边,她想到了更加现实的问题。
一边嘀咕着,她一边炫完了顺手捡的甜筒,不由得感慨:“不过梦里好处真不少啊,再怎么吃甜食也不用担心长肉。但骑士不能沉溺于短暂的美好,如果我锻炼到现实中狂吃甜食也不长肉的话,那该多幸福啊。”
嘀咕着,八百万神便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那充满了纯美光彩的美好未来,于是对于磨练自身充满了干劲。
“嗝嗯?”皮皮袭人醉醺醺地看向知更鸟,“小姑娘,你刚才问了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先生。”星期日道,“你看,格拉克斯大道上车流湍急,容易发生危险。艾迪恩公园就在附近,我让猎犬家系成员带您到那边继续享用美梦,如何?”
“哦好啊,你说得对。不愧是美梦的领导人,我的大救星!”皮皮西人道,“那回见了,星期日先生。谢谢你陪我聊天嗝。”
皮皮西人被带走之后,知更鸟的神情有些复杂和哀愁,那双漂亮的眸子中的光芒也有些黯淡。
“怎么了,妹妹?”星期日关心道。
“明明是在梦想之地,为什么人们会过上这种生活呢?”知更鸟摇了摇头,“刚才那位先生,一点都不幸福。
“美梦再怎么甜蜜,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幻象,却被他当作生存的唯一选择,甚至为此放弃了现实中的未来这根本算不得生活。”
“嗯这样啊可在我看来,这反倒是常人该有的活法。”星期日道。
“为什么这么说?”知更鸟不解地看向兄长。
“你刚才说,那位先生以美梦维生算不得生活,其实不然。就算没有匹诺康尼,人们也会活在各自的幻觉中,这幻觉名为自我价值。
“人们总以为自己命中注定要实现某种价值。为自己挣得价值便意味着强大的力量,相反,无价值的人则被贬为弱者。
“然而价值并非是由人们凭空创造的,其总和亦有上限。想要实现所谓价值,人就必须从他人手中掠夺。就这样,弱者们被剥削、被压迫”
“你是想说,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对吧?”知更鸟看着哥哥。
“正是。”星期日点点头,“人们不觉得这么做是错的。因为他们始终将那虚无缥缈的自我价值奉为圭臬,就连弱者也是这么认为。
“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世间的一切悲剧都源于此。而匹诺康尼之所以为美梦,正是因为它为任何想要从中脱身的人提供了一片安眠之地”
星期日抬起头,看着这片繁华的,光怪陆离的梦境。
“这里没有悲剧,只有幸福——虽然只有雏形,但这不正是我们心目中乐园的样子么?”
“也许刚才那位先生只是特例吧。”知更鸟轻叹一声,“在得出结论前,我想还是能在梦境里亲眼看看为好,就像流梦礁那时一样。”
“嗯,眼见为实,我陪你一起。梦主还未大驾光临,我们还有时间到处转转。”星期日道。
远处,八百万神看着这对兄妹继续漫步在格拉克斯大道,然后又转头看了看一个人站在路边等待的老杨。
“啊忽然感觉瓦尔特先生看上去好孤独怪不得伊德莉拉大人还说要多照顾一下瓦尔特先生呜呜”
之后,兄妹二人又碰到了许多的宾客。
但那些宾客的发言他们的故事令知更鸟感动,却仍旧无法说服知更鸟她始终都觉得,匹诺康尼的美梦太过虚假,并非梦想中想要创建的乐园。
而星期日似乎乐观一些,他认为,至少匹诺康尼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又前进了一段距离,知更鸟驻足停下,她在前方看到了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自己,不过,对方的声音却和自己不同,愚者的声音欢快高昂,带着戏谑,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满是揶揄。
“看看——这位可爱的小姐是谁呀?”
知更鸟有些发愣地看着这眼前的“知更鸟”:“那是我自己?”
花火以知更鸟的面目站在兄妹二人面前,她看着星期日笑嘻嘻地道:“哥哥!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现出真身吧,你的诡计于我们无用。”星期日立刻冷着脸道,表情和刚才面对知更鸟的时候完全不同,简直像是两个人一样。
倒是知更鸟很是淡然:“我听说有位善于欺诈的假面愚者也收到了邀请看来就是你了。玩的还愉快吗?”
“勉勉强强吧。”花火变回了原本的样子,摊了摊手,“这里的人都太好骗了,稍微给点甜头就会上钩,有危险的时候又会缩的飞快——简单说,就是人傻钱多还怕死呗。”
“既然你玩够了,那还是趁早离开为好。”知更鸟道,“同谐的乐章不能容忍杂音。”
“怎么,本尊回来了,我就没用了?”花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亏我还帮了家族那么多忙,真是太令人心寒了呀。
“你们该好好感谢我,要不是我肯收拾这个烂摊子现在匹诺康尼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哦。”
“那是鸢尾花家主的私人请求,与我们无关。”星期日皱眉道,“退下,别再给谐乐大典添乱了。”
“谐乐大典?”花火挑了挑眉,戏谑道,“哼哼,吓唬谁呢,以为我不知道各位在打什么主意吗?
“且不提你是怎么想的,鸡翅膀男孩,我们这位可爱的知更鸟小姐现在应该是打定主意不登台了吧?毕竟你也看到了,这座美梦在‘同谐’的运作下有多难看
“梦想之地匹诺康尼你们兄妹二人想要的乐园就长这副模样吗?”
“住口!”星期日严厉地呵斥花火。
然而这只让愚者的笑容更加灿烂:“哎嘿嘿急啦,鸡翅膀男孩?戳到你痛处了?”
“我们的约定与你无关,愚者。”知更鸟道,“赶紧离开,否则别怪家族别客气。”
“真的要这么狠心赶我走吗?这么强硬的话,小鱼可是会伤心的哦~”花火笑嘻嘻地道,“啊~知更鸟姐姐赶走了我的愚者朋友,最讨厌你了。”
知更鸟:“你怎么——”
“我当然知道啦,嗯说起那孩子,我还有事要问星期日先生呢。”花火看向星期日,“家主大人~小鱼找到了吗,我可是听说了,我们酒馆的大宝贝在匹诺康尼走丢了~”
星期日:“”
看着花火,哪怕是星期日这样有涵养的人也握紧了拳头,想要给这位愚者一拳。
但同时星期日还有一丝庆幸,因为那个被称作小鱼的孩子已经回来了,这孩子的确是一个大麻烦。
众所周知,各个派系都不怎么欢迎虚无的行者,但若论最讨厌的,各大派系绝对会将欢愉投上榜首。
毕竟谁都清楚虚无会带来的灾害,却不知道愚者会带来怎样的惊喜或惊吓。
仙舟联盟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而在拉帝奥教授和眼前的愚者给出的信息中,那孩子和欢愉的关系相当的密切。
一想到这个派系的人可能会大批大批地涌入匹诺康尼,星期日就有些头皮发麻。
星期日很难想象究竟怎样的强大力量才能让这群人少搞点事,毕竟,就连当年的虫皇塔伊兹育罗斯,繁育星神那侵吞寰宇的子嗣,也没能阻挡愚者的脚步。
还有传闻说,愚者们那段时间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讨论该怎么用真蛰虫泡酒。
不过还好,那个孩子回来了,这样的事情大概不会发生在匹诺康尼。
现在在星期日的眼中,江余简直就像是一枚混乱的开关,只要这开关稍有异常,就会将一切都打乱重组
深吸了一口气,星期日看着花火:“愚者退下!否则——”
星期日话没说完,花火就打断道:
“好,好~我走就是啦。看你这反应就知道那孩子已经回来了。不过,知更鸟小姐,我还是得奉劝你再仔细琢磨琢磨——活在梦里的人们,真的能够远离痛苦,收获真正的幸福吗?”
知更鸟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呵呵,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接下来就只等看烟花咯。最后的两份礼物就送你们啦。如果谐乐大典还是不幸召开了千万记得在演出现场使用,可别弄丢了哦。砰——会很刺激的!”
花火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个造型奇怪的按钮塞给了两人,随后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星期日脸色不太好看,知更鸟则是沉默着。
谁也想不清楚愚者的脑袋里面究竟都装着些什么,只能听到花火边走边说:“嗯还有点时间,闲着也是无聊,我去看看小同事身边有没有有趣的舞台~”
那愚者似乎早已经看穿了梦中的一切,但又满不在乎。
沉默了许久星期日才开口:“远处有渡鸦的叫声看来梦主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