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安静的躺在入梦池中,头顶的天环再此刻显得暗淡无光,耳畔两侧的翅膀也无力的低垂下来,像是刚刚在狂风暴雨中经受拍打,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出现在女孩身上,从胸口一路向下延伸至腹部。
那个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无人知晓得角落,女孩紧闭双眼,在梦境中沉入永眠。
砂金转过头来,看着星:“我目睹这场面的时候,表情比你好不了多少,朋友。家族的美梦并不安全,死亡也会在这里出现甚至是蔓延,现在是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查明真相,或者就此离开。
“这位声名显赫的歌者,知更鸟,是我们所见的第一个死者,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听着砂金的话,星看着面前“沉睡”的知更鸟,沉默了下来。
知更鸟的死令人惊讶,而在惊讶的同时,她不由得想起了在仙舟时,那场几乎点亮了整个星系的爆炸。
即便是在那样的恐怖绝景中,小鱼仍旧回来了,说实话,到现在,她很难想象究竟要什么情况,要怎样厉害的攻击手段才能让小鱼遇到危险,甚至是死亡
可
这是在匹诺康尼,在梦境中,在忆质里。
这里将会出现的,是和那些正面进攻完全不同的招数,诡异、奇幻,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尽管星对江余的正面战斗能力充满了信心,可在眼下这种完全弄不懂情况,危险可能会随时随地从任意一个角落钻出来的情况下,她不禁为同伴感到担忧。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朋友。”砂金看着星道。
随后,他挥挥手,躺在入梦池中死去的知更鸟消失了,就如同一道幻影一般。
“我为你展示的是一段记忆,但也是我目睹到的事实。至于这个,只是一种最简单的光锥呈现技术,忆庭授权,公司所有。”
短暂的沉默过后,星抬头看着砂金,问道:“所以你认为,凶手是黄泉?”
“我没有肯定,只是怀疑。”砂金道,“匹诺康尼曾郑重承诺过:在家族编织的美梦中,每一位客人的安全都会得到保障。遇险者会被强制唤醒,平安地回到现实。
“这承诺的背后是同谐的庇佑:家族的筑梦师们将思想连缀成一,构筑起坚不可破的安全防线。
“突破这道防线,在梦境中创造死亡未经家族许可,就连忆者都做不到这事。
“可她毕竟不一般,也许真的拥有直接跨过同谐与家族的约束,在梦境中杀死他人的力量。
“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到?朋友,只能是她,一位冒名顶替的不速之客,隐瞒了真实身份的令使
“阿弗利特的死已成定局,而知更鸟,惨状就在眼前,那么下一位牺牲者会是谁?”
在砂金的言语引导当中,矛头很自然地被转移到了黄泉的身上,这当然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加深那位“游侠”与无名客的接触。
这些东西,等到眼前的灰发少女将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告诉其他无名客之后,自然便会按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无论如何,领航员小姐和那位瓦尔特先生都会在谨慎中提出怀疑,并做出决断。
又是一段沉默。
星和砂金就像是提前约好了一样,谁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提起江余。
毫无疑问,江余绝对也是具备在梦境中杀死他人能力的人之一,但显然,没有人会怀疑他,至少目前知道他力量的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怀疑他。
认识江余的人都知道,他完全没有一丁点主动去伤害他人的想法,这孩子几乎总是在向周围释放自己的善意,这也是列车组的人总是担心他会被骗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这样的观点或许会遭受到裂界生物和某绝灭大君的反对,但没关系,没有人会把裂界生物当作人看并予以怜悯的,除非他也想一起去工厂里赚点钱,至于绝灭大君,毁灭令使在宇宙中的名声懂得都懂,他们声名远扬,但显然不是什么好名声,而听到这些声名狼藉,臭名昭彰的家伙被关到笼子里面烧,对绝大多数宇宙生灵而言都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消息。
换句话说,就算是怀疑那些理论上没有在梦境中杀人能力的人,也没道理去怀疑江余。
他开创阿了个哈的裂界工厂,把便利发往宇宙各处,促进宇宙的经济发展,拓宽了就业渠道,限制了裂界生物的蔓延和灾害的扩张,还将人厌狗嫌的绝灭大君囚禁起来
他怎么能不算是一个好孩子呢?
事实显而易见,没有比这孩子更有爱心的人了。
否则纯美骑士都得蹦出来一人给怀疑者一巴掌。
“思考需要时间,不需要就在这个时候下定论,而且你不是还需要和同伴们讨论是否要趁早撤离匹诺康尼么?所以不用现在就急着下定论。”
砂金看着星道:“围绕着所谓的遗产,匹诺康尼暗流涌动,人们个个心怀鬼胎,深思熟虑没有问题。”
黑天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缓步走到两人身旁,冲着星道:
“砂金说的是实话,这段记忆是真实的,没有任何歪曲嫁接的部分。”
砂金耸了耸肩:“公司不是忆庭,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随后,他又看向星:
“朋友,在这场混乱当中,我的用心不值得怀疑,我想你已经很清楚这一点了,我对所谓钟表匠的遗产没有兴趣,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两个。
“确保那孩子的安全,在这点上我们意见一致。另外,就是完成我的任务,替公司收回边陲监狱的所有权。
“可惜,拜万界之癌所赐,这东西造成了一笔坏账,公司几次想坐下来谈谈,可家族连门都不给开。”
说到这儿,砂金随意找个地方坐了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和朋友发牢骚一般地说道:
“你不知道这帮人有多难对付,这么说吧,他们能瞒下死亡的存在,这次也一定能把知更鸟的死讯给掩盖过去。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或作泡沫消散,到最后也无人知晓
“这不公平家族的大门是堵高墙,要推到它,我得先凿几个洞出来。一旦出现破绽,公司就有的是手段。”
说到这里,砂金顿了一下,又道:“对我而言,这场混乱是一个不错的开展,而意外目睹的知更鸟的死亡则是一个良好的契机。
“我们需要公平,就像死者的死亡需要一个公道,但这显然会让谐乐大典在即的匹诺康尼陷入更大的混乱。而混乱的本质就是公平。”
黑天鹅听着砂金的话一语不发,在某种意义上,这位公司的使节是个相当纯粹的人,他所说的这段话全部都是事实,但同时,他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正在引导混乱展开,从任何一点细节上。
擅长话术的人都很精通这种手法,在不经意间,以具备自己主观判断的言语去干涉他人的判断,令他人的判断在不知不觉间,也带上相同的色彩。
砂金是个精明的商人,当然很擅长做这种事情。
不过黑天鹅对此并不在意,来到匹诺康尼,她的确也有自己的目的,但她的目的显然与匹诺康尼无关。
“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喏,我的联系方式,你们做好决定之后就告诉我。”
砂金没有再说更多,再将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星之后便自顾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