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又一则记忆。
一行四人跟着两只岁阳行动,在旁观的角度,观看者这个女士的种种过往,悲伤缓缓流淌,在墙面侵染,又化作油漆斑驳的画墙
这个时候,柯柯娜似乎已经在奢侈品店工作了。
此刻,在店门前,是一个一个穿着华贵服饰的老妇人,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柯柯娜从奢侈品店中迎出来,问道:“格尔温太太,您来了。今天想看看什么?”
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柯柯娜,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抱歉,刚刚在清点货物。上次那件大衣,您还满意吗?”
“别说了,传出去之后,别人都说合适呢,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岁。
“找到一件适合自己的衣服和找到知己一样难——所幸有你介绍,我最近找到了不少知己。”
从老太太话语判断,她对柯柯娜的服务十分满意,已经是她的老顾客了。
“那太好了您尤其适合稍稍偏冷的颜色,和您的肤色和体态都非常相称。”柯柯娜道。
老太太的脸上堆起笑容,每一条沟壑都挤在一起画出弧度:“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唱歌对吧?我儿子也是学声乐的,你们有空可以一起聊聊。”
“我”柯柯娜有些忧郁,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老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恐怕是您记错了,我没有怎么学过声乐。”
空气中传来无声的叹息,老太太似乎没有在意这个,继续说道:
“嗐,我开玩笑的,年纪一大就喜欢唠叨先陪我一起逛逛吧,我太久没听过你的声音了,多少有点惦记呢。”
“嗯,您跟我来。”
柯柯娜点了点头,那一天,格尔温太太满载而归。
眼前的景象飞速抽动,仿佛一瞬间跨越了许多时光,在这片记忆中,四人看到能力出众、年轻肯干的柯柯娜很快被提拔为了店长。
但流言蜚语与恶意揣测也接踵而来。
同事们对柯柯娜不屑一顾,笑里藏刀的话语充斥着嫉妒、厌恶,所有恶意的揣测与讽刺都毫不避讳地开口,在人群之中将柯柯娜还年轻的心撞得粉碎。
但这之后没有道歉,而是以前辈身份派发出的,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柯柯娜眼前的世界逐渐失去颜色她在窃笑声中回到现实,开始恐惧第二天的到来。
而在这之后,还有打小报告的同事,穿小鞋的老板,这样环境让柯柯娜煎熬,她正缺少了那么一份,同其他人一样的自利与一点点极端的自我,心中比其他人多出来的那一份善良让她在匹诺康尼虚幻的美梦中犹如一架风暴中的小舟
认真工作会招来同事们的嫉妒,对客户负责则会被面临失业,一些人不希望你能过的很好,而老板又只想着捞取更多的利益,每个人都是自己领域中的佼佼者,他们大放厥词,却又用这些据理力争,他们以先来者的身份施压,阐述自己眼中的社会与隐藏在其浮沫般表象之下的规则。
柯柯娜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了豪宅的小偷,四处都是红外感应器射出的光芒,哪怕只是蹲在原地呼吸,都要小心不要触发了警报,让看家的恶犬将自己吞噬。
继续往前,四人似乎来到了关键的地方,又一个柯柯娜出现了。
那位女性长得同柯柯娜一般无二,可柯柯娜盯着她看了许久,盯着那双同自己一样的酒红色双眼,盯着那黝黑的皮肤,她沉默着,沉默着,半晌后才开口,第一句话是疑问——“你是谁?”
她几乎要认不出自己了。
生活的风浪令人弯折倒地,柯柯娜动手了,去杀死从未变化的那个自己。
她说:“在无法逃避的丑陋现实面前,一切美德都不堪一击。”
每个人都是泡在温水里的青蛙,但生活不是温水,而是一大片阴影,它是盖在头顶的锅盖。
又一阵光芒闪过,四人眼前看到的一切光影都被拉长、扭曲然后重组,最后成为了一个新的场景,大家来到了新的地方,依然是楼顶,但这里的花圃中有色彩与鲜花,还有凉爽的风。
一个叫做庞德的男人站在柯柯娜面前,他在她的记忆中占领了一块独立的空间,在空洞的心灵中找到了一处有色彩的角落。
庞德参加了一项危险的比赛,因为他们需要钱,他们是想要飞往高空的鸟儿,不能永远呆在笼子里面,至少他们不能,他们渴望自由,希望能够追逐梦想,两个人甚至已经选好了星球,一个被海水覆盖,四季分明的地方,也曾约定过要相互陪伴。
但柯柯娜感到担忧,她的恋人却做出滑稽的动作逗她笑,这里曾有过片刻的甜蜜。
在那个时候,柯柯娜有了灵感,为自己的歌曲想到了一个结尾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两个人开开心心、充满期待地做好了约定,在展望未来的道路时,每个人的眼里都有光。
可,未来却不总是如想象中那般光辉灿烂的。
柯柯娜没有等到她爱人的归来,直到泰科铵的球赛结束,她也没能得到任何与爱人相关的消息。
最后,在约定的地点,柯柯娜没有等到爱人的归来,只拿到了两张旧门票,和一则同恋人相关的消息。
——庞德回不来了。
根据那个来传话的陌生人所说,庞德为了完成与柯柯娜的约定,向着家族借了一大笔钱,并在那场比赛中押注自己的获胜,但最后,他只得到了亚军,他没办法还上那庞大的债务了。
传话的人没有具体地的说庞德如今怎么样了,但柯柯娜早已在黄金的时刻见惯了他人美梦破碎的残骸,她不觉得家族会对庞德采取什么宽容的处置。
当然,还有另外的可能性,比如一切都是假的,庞德只是自己离开了——但对于柯柯娜而言,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无论怎样,庞德都回不来了,不管现如今听到的是怎样的消息,对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渴望自由与飞翔的鸟儿终于离开了鸟笼,但生命又在转瞬间消弭,天灾、人祸、又或者是潜藏在暗处的捕食者,无数的意外填充着鸟笼外的世界,顷刻间便让飞翔的鸟儿折翼坠落。
终于来到了记忆的终点,在那一刻,柯柯娜丢掉了那两张旧门票,也丢掉了自己的唱片,伴随着磕碰声,柯柯娜被永远囚禁在了悲伤的界限之内,伴随着磕碰声,眼前的一些景物都失去了光彩,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绝望令世界失去颜色,在灰茫茫的一片中,溺入深海的人逐渐沉沦,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与挣扎。
江余四人在灰色世界中迈动脚步,这里的风是如此惆怅,粘稠地几乎牵动脚步,让众人难以前行,绕过无色的一角,他们看到了柯柯娜,她形单影只,站在屋顶的边缘,一阵无声的风吹过她的秀发。
“”沉默了一路的尾巴大爷在此刻开口,“小东西们,做选择的时候到了。”
“这个姑娘的心中已经充满了绝望,瞧瞧,这风粘稠的像是糨糊似的。”浮烟道,“救不救她,就看你们的抉择了,这可不是单纯的心死那么简单这小姑娘如果在这里死了,那么现实中的她大概会在同一时间陷入脑死亡,不过我看也没必要救,看看,她自己都不想活了。”
“人的自杀或多或少都蕴含着一股无序的冲动。”江余摇了摇头道。
江余四人缓缓靠近柯柯娜,有泪滴随着风的方向吹来,划过脸颊时,那泪水依然滚烫,成为了这里唯一的温度。
“柯柯娜姐姐。”江余喊了一声。
站在楼宇边缘的柯柯娜身躯轻轻一颤,她缓缓转过头,沉默的注视着众人。
她看向江余,用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用柔和的声音与怅然地语气轻轻道:
“你们一直都在啊”
又沉默了一会儿,柯柯娜再次开口:
“请允许我离开事到如今,所有的道理我都听过了。再怎么努力都只是白费力气。”
“店、店主小姐,你你还记得你的歌吗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藿藿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人,只能希望那张柯柯娜请求众人帮她带回来的唱片可以多少唤醒一些她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那首歌”柯柯娜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呵,或许都称不上是一首完整的歌不过是件残次品。
“就和现在的我一样。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我不断地把自己的灵魂切片、丢弃直到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具令人生厌的躯壳。
“成为店长的这一条路,我学会了许多令自己厌恶的品质。我不断地背叛自我以交换他人眼中的成功。
“但我做不到彻底的改变。愧疚总能追上我,发自内心的拷问总会到来。我太扭曲,太痛苦,这片美梦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柯柯娜小姐,没必要走到这一步。”彦卿劝道,“只要还有生命,一切都还能补救。仙舟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往前走,路就在脚下。”
柯柯娜看向彦卿:“补救?您不理解这就是我补救的办法,我的解脱。”
说完,柯柯娜又轻轻一笑,仿佛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她看着眼前这四个好心人,这四个真诚地帮助自己,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刻总是伸出援手的好心人:
“感谢你们的同情。但您可能不会理解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不是能有我做主的选择。来自里面的声音一直牵着我走——我没有自由,只能任它摆布。
“顺应它一回也好。它答应了只要跟者它,所有的不幸都会消失。”
“既然如此柯柯娜姐姐,那你能不能也顺应我的请求呢?”江余看着柯柯娜道,“既然你不想自己做出选择和决定,那么顺应它也好,顺应我也罢,对于你而言没什么区别吧?
“柯柯娜姐姐,我就在你面前,所以不要去顺应那如风般轻易散去的叹息和想法好吗?
“我在这里知道了你会唱歌,还有那首你写的歌,你唱给我听吧!”
“我”
柯柯娜看着江余,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眸,近乎兀自妄语般说道:
“我赢不了,小家伙,我赢不了。
“我已经试过了太多次。有时是哀求,有时是搏斗,有时任由黑潮把我淹没。
“不管我再怎么尝试,结果都不会变。”
忽然,柯柯娜的神情有些恍惚:“你听,它来了。”
一些低沉的呢喃充满了蛊惑性,如同风一般盘旋,它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几乎将人的思想凝滞。
“跟我走吧,柯柯娜。”
“离开这里,离开你所有的烦恼。”
江余灰色的双眼几乎同这悲伤的世界连接在一起,他干净澄澈的眼眸中泛起涟漪,几乎倒映着这里所有的悲哀,柯柯娜的身影就在其中。
少年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一抹笑,那双好看的眸子轻轻眯起来,变成两弯月牙,充满活力与生命的声音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仿佛一朝醒来,拉开窗帘,晨曦照亮昏沉的房间,外面的窗台上站着一只又一只小麻雀,风儿倾情歌唱,鸟儿们倾情和声,生命的乐章在那一刻响起,新的一天、新的生活也在同时到来。
“如此便好。既然柯柯娜姐姐你自己一个人赢不了,那就我们来帮你赢!”
柯柯娜微微一怔,仿佛有种温暖荡漾开来,驱散着寒冷,让世界重新拥有温度,为万物添上一笔色彩。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身穿银甲,有着火红长发的骑士已经伸出手拉住了自己,那被银甲包裹的宽厚手掌并不冰冷,反而十分暖和,犹如在诉说眼前骑士炉火般的内心,刺骨的散寒正一点点流逝,像是指尖的细沙般划过自己的身躯。
柯柯娜的视线缓缓转动,落在江余的身上:“你觉得,应该帮助我,对吗?可是小家伙,曾经,也有人做过同样的事情。都是一瞬间的自我感动罢了,这不是在帮我,不是”
江余看着柯柯娜,开口道:
“柯柯娜姐姐,你觉得鸟儿,是关在笼子里好,还是出去自由的飞翔好?”
他没有等柯柯娜回答,而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道:
“不用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与其问人,还不如去问那鸟,渴望自由的自会离开,倾心安逸的自会留下。
“其实每个人都是渴望自由与飞翔的鸟,在离开笼子前的那一刻势必要做出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力,他人无权干涉的,选择的权力,而当准备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心中就应该已经做好了承担选择结果的准备。
“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柯柯娜姐姐,但是同样的,你也无权干涉我的选择,我已经做好了承担结果的准备,我们拉住你从来不是因为一瞬间的自我感动,而是因为我们想救你,所以选择救你。”
柯柯娜怔怔地看着江余,叹了一口气:
“小家伙,你知道你们现在面对的,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吗?这只是一种疾病,一片梦魇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敌人。
“我知道,你们都很强大,可,不管多大的力气,也没法打败无形的敌人。”
“并不是这样的,女士。”银枝摇了摇头,看向柯柯娜的目光无比真挚,“您看,我现在正抓着您的手。”
柯柯娜:“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当然。我听很多人如此形容过我。”银枝脸上带着微笑,“女士,现在来回答我一个问题吧。您是否承认,纯美之神,美貌盖世无双?”
柯柯娜有些疑惑地看着银枝,她不太清楚,这种时候,这位骑士先生究竟为何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却点了点头。
柯柯娜的视线在眼前的四人身上不断游移,无论如何,眼前这四个人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最为璀璨的光芒,如果纯美之神仍然存在,那她觉得就应该是眼前这四个人。
柯柯娜笑了起来,她轻声开口:“我承认。纯美之神,美貌盖世无双!”
几乎是瞬间,有极盛大且灿烂的华光自天顶迸发,将柔和的光芒洒向整个世界,绿草变得柔嫩,鲜花迸发出花香,风儿开始跳舞,又有生灵走动,小动物们发出鸣叫,太阳在遥远的天边升起,划破永恒的夜晚,一点晨曦在天的尽头点亮,将温暖又一次泼洒向这个世界。
世界、天地、万物生灵,生机勃发!
幽幽的鬼火猛然腾起,燃烧,将众人席卷,柯柯娜仍旧站在奢侈品店的门口,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甚至周围都没有行人,幽蓝和幽绿的火焰从她的双眼中点燃,飘落,虚幻的火焰将大地点燃,四道身影在其中逐渐凝实、显现,距离上一次这火焰在这里燃烧,只过了几秒钟而已。
江余四人,回到了黄金的时刻。
又过了几秒钟,站在奢侈品店门口,目光有些呆滞的柯柯娜才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四人,然后蹲下来,轻轻抱住眼前白发的少年。
“谢谢你小家伙,也谢谢你们。
“刚刚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长、很冷你们也出现在那里了。
“我记不清太多细节了,只有一种吧隐隐约约地感觉。
“但是谢谢你们,谢谢。”
柯柯娜笑着,她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清楚的跳动过,尽管这里是梦中,可她几乎能清楚的听到那血液被搏动的声响,感受心脏在胸腔中震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活着,而且是以如此鲜活的姿态,仿佛将那心脏搏动的感觉忘却了许久,仿佛在许久之前便早已死去。
“没关系。”江余说,“那柯柯娜姐姐,你现在能够将那首歌唱给我听吗?那首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诶?”柯柯娜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便泛起些许红晕,“虽然不知怎么,我现在的确很想放声歌唱但我唱的并不好”
“没事,唱吧,我想听。”江余道。
“不用太过担心,女士。”银枝微笑着道,“哪怕您真的不甚擅长音律,我们也会从您那热烈的情感中体会其意义。
“事实上,与我同行在一条路上的人中,不通音律的人有很多,其中不乏不通音律却热衷于演奏的人。”
作为一个真正不怎么擅长音乐,极认真吹奏乐曲也只能发出堪称灾难的撕裂音符的男人,银枝所说的话值得参考。
“咦?好好吧我试试”柯柯娜有些犹豫地说道。
在江余有些期待的目光中,柯柯娜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始歌唱起来。
她的音色柔和,歌声也很动听,完全不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唱的不好,只是没有自信而已。
四人安静的倾听着,银枝觉得柯柯娜在声乐方面的造诣起码有八九个自己那么多。
随着柯柯娜的歌声逐渐飘荡向远方,一些人被歌声吸引,聚集了过来,紧接着又是另外一些被吸引过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人越来越多了。
在某个瞬间,掌声在人群中迸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鼓掌和欢呼,那些声音汇聚成浪,每一瞬间,都在向柯柯娜的歌声表达赞美,在这浪潮之中,柯柯娜的声音逐渐稳定下来,她开始享受,歌声逐渐变得自信起来,于是那婉转柔和的歌声便更加清澈透亮起来!
当她开始自信歌唱并享受舞台与观众,当她在某一瞬间同过去的自己达成短暂的和解,当未来出现希望,当她开始倾情歌唱她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如梦似幻的辉光之下,哪怕这里不是舞台,下方也并非观众席,她却在这一刻同星星般璀璨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