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对那持明蜃影当中残留的声音感到疑惑。
而后面,对其有些了解的江余和景元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
只是苦苦冥想,模糊的记忆当中没有答案,况且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所以丹恒并不在这件事上停留,而是带着众人继续往前去。
在两侧了浪帘当中,隐约可见有黑影闪过,仿若一条条龙在其中游弋,随着众人的脚步一路前行。
由于众人在重新点亮三处阵法,整座鳞渊境都发生着某种震动,两侧水浪肆起,炸出一片稀薄的白雾来,仿佛烟云般笼罩在这洞天圣地当中,无数闪烁着奇异光彩的游鱼乘着那白雾空游嬉戏,奇幻至极;持明蜃影遍布此地,源自久远过去的声音如一阵永不停息的风般在众人耳边环绕不停,整个鳞渊境仿若一片朦胧奇幻世界。
正前方,早就已经破碎道路在某种力量的影响下缓缓恢复,众人如一离弦箭矢极速前进,直奔建木玄根而去。
众人奔赴玄根所在,随后停了脚步,看着眼前那仿若燃烧着苍金烈焰的龙头,三月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显然对着巨大的奇景感到好奇和震撼,立刻问道:“那是什么!是龙吗?”
随即便听到丹恒说道:“咱们已经走到尽头了,这里便是建木玄根,丰饶神迹的所在之处。”
他抬眼,看向眼前那仿若被烈焰覆裹,又仿佛飘荡魂灵的龙头,在那龙头上,他感受到龙尊的力量并看到散发着光芒的篆文。
“‘叩祝三爪,朝觐尺木’,指的便是这里。受龙力遏制建木玄根成了龙形木瘿的姿态。”
丹恒轻轻闭眼,过去种种于脑海中的黑暗深处浮现,深吸了口气后他方才说道:“现在,我会揭开这最后的封印”
景元也是在这时在此转身看向众人:“各位,想必都准备好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而江余更是从黑切上跳了下来。
少年将陪伴自己的重剑插在身旁的地面中,缓缓闭上眼,手上动作不停,慢慢挽起了袖子,露出了光滑洁白的藕臂。
腾!
蓦然间,一股气势从少年身上迸发出来,远远向外扩散,翻滚不断的浪帘被这股气势撞出一道缺口,但很快又在不断滚动中恢复原状。
随后,江余睁开双眼,澄澈如同镜面一般的灰色双眼中有星光万千一闪而逝,一股更加强横的力量再次向四周扩散,烟云般的白雾尽被吹飞,鳞渊境洞天开始剧烈的晃动,分列两旁的浪帘更是被强行推走了数千米的距离
感受着江余身上迸发出来的可怕波动,星穹列车的众人,还有景元此刻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他们眼神中带着些许错愕,感觉自己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江余一样,在过去,他们只知晓江余很强,但却从未想过那股力量能够强到什么地步。
少年的身上此刻出现了些许细小的裂纹,那些裂纹中倒映出漆黑的颜色,仿若无尽的深渊,如同横亘在星海当中的巨大缺口,只有偶尔才能从其中看到被吞噬的星辰散发出最后一道耀眼的射线喷流。
做好准备之后,江余一把握住了黑切,已然是做好了跳劈的准备。
要知道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所担忧的正是这一刻,正是由幻胧引起,发生在罗浮仙舟上的灾难。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件的发展,许多事情都被江余改变了。
而现在,自然是要拿出实力来,把入侵仙舟的敌人狠狠揍一顿。
江余回头,说道:“准备好了。”
江余的声音将错愕的众人拉回现实,众人看着江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说什么的打算。
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感受着江余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就让人感到安心,哪怕是景元丹恒,如今心中也有多了许多底气。
此刻的江余,光是看站姿就知道,这孩子强的可怕!
原以为江余身负多种命途的力量,或许博而不精,但现在来看,这孩子在这条路上走的远比想象中的要远得多,那些力量并非以欢愉为倚柱,而是呈现出了百花齐放的姿态。
丹恒收回落在江余身上的视线,点了点头。
随后他迈步上前,伸出手,催引龙尊之力,众人便见有无尽威光自那龙首额顶迸出!
下一刻,众人便跌入了一处深邃空间之中,这里白雾弥漫,四处有同老树虬结的根须般交错纠缠的巨大树影盘伏,脚下之路空澄如镜,好似清水,踏上去却不见波纹。此地空旷凄冷,众人就如同茫茫海绵中的孤舟,在沉默无声的环境中,些许冷意如细密的针般刺入皮肤,此地明明是建木玄根所在,建木乃是象征着生命与长寿的丰饶赐下的神迹,可此时此刻走在这里,众人只感觉到死一般静默的气氛。
江余拖着黑切前行,仿佛是在蓄力,少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黑切漆黑的重锋落在地上,在这镜面一般的地面上留下漆黑的轨迹,随着江余进入状态,某种改变也正在这柄由星核与无数匠人的愿望锤炼煅烧而成的古朴重剑上产生。
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黑切上面也出现了如同江余身躯上那般的细密裂纹,同样深邃神秘的星空也在上面流转,明明是能够污染世界的星核,可此刻的黑切看上去就好像被江余同化了似的。
对于这样的改变,黑切看得见,江余也看得见,但二者都对此无动于衷——江余只当这是力量迸发带来的改变,而黑切则是没从这样的改变中感受到任何不妙与危险——甚至,黑切此刻的感觉无比的好,十分的好,前所未有的好。
黑切只觉得全身力量充沛,自己好像又变强了不少,这样力量充盈的感觉甚至让他想要欢呼一声,对比之前的自己,它现在就像是一个吃饱了饭的猛男。
在最开始江余迸发力量的时候,黑切还有些恐惧,哪怕是作为星核,它也依旧对江余身上的力量感到恐惧,而且经过在贝洛伯格和杰托克伏击时江余的两次全状态出手的感觉判断,黑切十分确信,作为那种姿态下江余使用的武器,自己是不合格的。
或许要不了二十次挥剑,自己就会因为无法承受江余力量中庞大而诡异的压力而崩解,但是现在,它感觉自己健康极了,可以随便被江余使用。
终于,众人来到尽头,此处有灵火微光照耀,亮堂不少,无数根须如触腕一般像此处拱卫,好似一处王座,大量如梦似幻的烟雾不断从后方腾起,让人想要绕过去看看后面是不是放了不少的干冰,而在那根须触腕的正中央,可以看到一处小小的莲台,莲台上方,一束幽绿的火光正在静静漂浮着。
许是感知到了众人的靠近,幻胧即刻开口道:“唔?嘻嘻,来者是罗浮的将军吗?”
幻胧话音落下,还不待景元说话,站在后方的三月就已经义愤填膺地叫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姑娘此刻究竟是因为幻胧入侵罗浮才如此愤恨,还是因为这家伙假扮停云欺骗了美少女的感情才咬牙切齿。
或许两者皆有吧。
“你个坏东西!果然在这儿等着咱们。出来啊,幻胧!”
然而幻胧却只是说道:“恩公也来了?切莫心急,小女子还未梳妆完毕呢。”
说罢,幻胧又继续发出感慨:“难怪药王秘传自信高人一等这建木仙迹却有化生再造的力量。”
景元轻轻吐出一口气,带着众人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
“各位,务必小心。
“丹恒,我的后背,就拜托你了。”
丹恒沉声应道:“我明白。”
三月则是有些疑惑:“幻胧她在做什么?”
而在众人都被幻胧吸引了注意力往前进的时候,江余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环顾四周,各处都看了一遍,却没找到揽镜人艾姆多的身影。
最后,江余低下了头,看着脚下如镜面一般的“地板”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江余专心致志思考的时候,艾姆多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下方。
躺在“地板”里,艾姆多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精美却又坚毅,英气蓬勃的面孔。
他的脸看上去像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和江余认知中,躲在背后搞些小九九的揽镜人的气质并不相符。
艾姆多有一双金色的眼睛,那双眼此刻用包含尊敬与崇拜的目光看向江余,随后,如同之前一样,他对江余弯腰行礼,用似乎只有江余能够听见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感叹:
“我嘞个伊德莉拉啊!”
听到这样一句话,江余下意识皱起了眉。
熟悉,太熟悉了!
帕姆和银枝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艾姆多再次道歉,“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您是距离祂最接近的生灵,不仅仅是外貌,您的力量,还有您身上的一些特质都让我想到祂。
“尽管我还从未见在现实见过祂,但是在过去,无数次的梦中,无数次的试炼与垂死的昏迷当中,我早已无数次瞥见祂的身影,并将祂的特质牢记在心中,您身上所具备的,正是纯美的体现。
“只是,除了这之外,您的身上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十分驳杂混沌,神秘晦涩,我难以理解的东西
“这样可不行,混入了杂质便不纯粹了。就像祂离开了,不愿再回到这被罪恶充斥的世界一样。
“而我和我的伙伴们,正在为肃清这世上的罪恶而努力,期以净土呼唤祂的归来。虽然我很想再次邀请您加入我们,但您的眼神告诉我,您不会同意我的请求。”
听着艾姆多的话,江余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向幻胧靠近的其他人,便开口问道:“你们揽镜人不出来打吗?”
艾姆多摇了摇头道:“这次的行动由我来负责,我有属于自己的坚持,我们虽然和幻胧一起行动,但我们的目标并不接轨。
“遵循骑士的遵循我所坚持的礼仪,我不愿和幻胧一同与诸位交战,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幻胧的事情是幻胧的事情。
“倘若这一战幻胧胜利,我们自然能够摘得我们想要的,倘若幻胧落败,等到那时再与诸位交战也不迟。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艾姆多向江余点了点头,再离开之前,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江余,并送上最后的祝福:“祝您,武运昌隆。”
说罢,艾姆多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镜中世界里,艾姆多缓缓转过身,他将面具置于胸口,下一刻,神圣的光辉绽放,他褪下了身上贵族的华美服装,转而换上了一身被擦的锃亮的银甲,随后,艾姆多在这处倒影出来的建木洞天中缓步走向中央。
在路过的一处又一处根须触腕下,倒着一具又一具尸体,那些尸体穿着黑袍,身躯早就冷了,只留下一地的鲜血。
终于,艾姆多来到了最后一处根须触腕前。
“艾姆多你这个混蛋”
一名揽镜人被一柄看起来华丽又不失锋利与坚固的银色长剑刺穿胸口,钉在了这根须上面,殷弘的血已经在地面晕开了一团。
那揽镜人双手握着剑,用愤恨的眼光看着艾姆多,咬牙切齿地说着无数恶毒的诅咒与不堪入耳的辱骂,但他却总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每次一激动,便会止不住自己身体内部的肌肉运动,然后呕出一大口血来。
艾姆多站在一旁,身穿银甲的他身姿挺拔,他完全不看身边人的狼狈姿态,对于他的污言秽语也无动于衷,只是站在那里,艾姆多目光炯炯,仿佛在面见自己的神明。
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长剑的剑柄,随后拔出了剑。
“哐当”一声,那揽镜人落在了地上,其双目无光呈现死色,已是在弥留之际。
艾姆多轻轻一挥长剑,剑上的鲜血被尽数甩掉,这剑就仿佛被施加了什么魔法一般变得无比干净,银光熠熠,仿佛散发出无尽的神圣光芒。
艾姆多将长剑立与身前,剑尖点地,双手放在剑柄上,缓缓说道:
“你们的存在,亦是这世间的罪孽与污秽:口中宣称信仰纯美,却工于心计,不择手段,内心险恶阴暗如同恶兽毒虫,将自己心中看法强施于他人之身,更有甚者还妄图通过祂的神躯来将那份力量据为己有?
“我加入揽镜人的组织是为了收集碎片,肃清罪恶,力求早日将祂迎回,而不是为了在这里看你们这帮阴沟里的老鼠展示丑恶的姿态。作为罪孽,你们已经站在我的对面,是祂的烈焰必须焚烧之物。”
听到艾姆多的话,躺在地上的揽镜人忽然咧嘴笑了。
他用沙哑的声音和如同老式柴油发动机一般“突突”的语调,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说道:
“呵呵,不过不过是捡了一面镜子你以为你有多高尚?
“你你和我们没区别你甚至比我们更肮脏艾姆多恶兆法尔科雷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