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即便豚妖已经死了，城内百姓为了庆祝闯王开仓放粮，依旧准备在今晚办庙会？”
我将最后一口饭咽进腹中，听着满穗的话，不禁咂舌。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走向，却造就了同样的结果。
“嗯~良爷想去看看嘛？”
她两手撑腿，俯身看着椅子上的我。
“看，当然看！上辈子我都没来得及赏赏烟花，注意力就全被你吸走了，这次一定要好好看。”
我点点头，同意了满穗的想法。
“对不起嘛~”
满穗靠在我身上向我赔罪。
我倒是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但是……
“不行的……”
她站在漫天烟花之下，回眸望，眼神尽是不甘与纠结。
她的眸中隐约有泪花闪过，泪水中透过的光让她身后的美景黯然失色。
每每想到这个场景，我的心就开始绞痛。
不过，现在，同样的时间，她依旧在我身边，回眸看我，不过这次，眼中只余喜悦，和那藏不住的爱意。
“不会再跑了吧？”
我站起身，牵起她的手。
“不会了……”
她小声向我承诺。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我与她几乎是同时开口。
…………
走出福王府，天已经快黑了，但庙会还没开始。
我们先是去逛了孔庙和佛寺，又去了一趟鼓楼。
洛阳城越逛越空，我们去的地方也越来越偏。
洛阳城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可玩的，在我感觉还不如长安有趣。
我有些失望了，心中则是对接下来的庙会更为期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我们跟着人流一直走，看见了灯火通明的集市。
货郎摆起摊位，戏子搭起戏台。
看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不再移动，待在原地看他们忙活。
很快，货郎开始叫卖商品，戏子也在台上开了腔。
台下卖的是织品，胭脂，铁器。
台上唱的是白脸，红脸，黑脸。
周遭来来往往的行人，说笑，驻足，买货，看戏。
好不热闹。
来庙会的人，大多是与亲朋好友结伴同行，互相之间很是亲近。
他们挽着手，贴着走，交头接耳，说说笑笑。
我这才意识到，我与满穗虽说一直牵着手，但两人之间却隔了一小段距离。
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们倒是显得生分了。
我不做声的靠近了她一些。
感受到我的动作，满穗也默默的靠了过来。
我们的手臂贴在了一起。
这样才对嘛~
…………
或许是为了迎合这热闹的气氛，平常并不爱赶集的满穗带着我四处跑，买了许多东西。
有些是给自己买的，有些是给我买的。
“真好啊！”
听着耳畔的欢声笑语，我发出由衷的赞美。
若是在盛世，这样热闹的场景恐怕隔三差五就会有一遭。
不过在当今的世道，恐怕几年之内，都不会再有了。
“嗯，真好……”
满穗对我附和。
曾经行于这条街上的我们二人，各怀心思，丝毫无法与其他人共情，感受美好。
因为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
现在，她有了家，我也有了家。
我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彼此依靠。
我们……
“嘭！”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巨响。
明亮的火光占据了我的视线。
！！！！
这声巨响打断了我的思绪，让我一时无法重新思考。
因为许多已经遗忘的东西重新冲刷了我的脑海。
是天启六年的大爆炸。
当初也是在这样热闹的地方。
人们喜悦着，欢呼着。
但下一秒就什么都不剩了。
为什么这样的悲剧又会在这里重演？
我没有时间去想，我只知道，一定要让她活下来。
我下意识转身将满穗整个护在怀里。
以我现在的身体，能够与她一起在这场爆炸中活下来吗？
希望如此吧。
………………
我护着她，一直护着，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热浪与疼痛。
而是等来了满穗的一声轻呼。
“良爷……街上人多，回去再抱嘛~”
我茫然的睁开眼，看见了她眼眸中倒映着漫天的烟火。
红光，黄光，紫光，在她眸中不断闪过，像是金丝菊一般绽放着。
火光照耀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让她显得娇艳欲滴。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原来是烟花。
我先前回忆的过于投入，这才忘记了庙会夜晚的烟火。
误会已经结束，但我却不知怎么，不想放开她。
“良…你什么时候……”
“嘭！”
她见我不愿放开，也没有抵抗，而是微微开口，说了些什么。
只不过她的后半句被烟火声盖过，耀眼的火光也让我看不清她的口型。
“穗儿，你说了什么？”
我想要知道她完整的话语。
但她没有回答我，而是贴在我胸口，感受着我那沉重的心跳声，不再说话了。
见她不愿说，我也就不好过问，只是默默地抱着。
我们旁若无人，在漫天烟火下相拥，沉浸在这无限的美好之中。
“嘭！”
直到下一轮烟花升上天空，我们才恍然惊醒。
我红着脸松开了她。
向四周望。
还好，行人的目光都被烟火吸引走了，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在角落的我们。
“走吧。”
我拉着满穗的手，不动声色的逃离了嘈杂的街道。
…………
我们穿过了数个小巷子。
在繁华庙会背面，很多人穿着破衣，裹着干草睡在路旁。
人数比起拥挤的街道，只多不少。
他们是乞丐，他们才是洛阳城里的大多数。
虽说闯王分发了豚妖的存粮，也不能过多的影响他们的境遇。
诚然，能吃上一个多月的饱饭，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甘。
即便是我们成功的推翻了朝廷，真的能够改变这世道吗？
如豚妖这样的亲王，存粮再多，也终会有吃完的那一天。
即便是我们分文税钱不收，可如今田地里种不出东西，只是延缓一些他们死亡的速度罢了。
如今的朝廷或许有很多的缺陷。
但天灾所带来的影响也的确不可忽视。
人命真的由天定吗？
我突然感到有些迷茫。
……
或许吧。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我与她的重生，不也是老天爷的安排吗？
我扭头看向满穗。
但我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
即便无法十全十美，但只要无愧于自己便可。
起码到现在为止，我的选择皆无悔。
这就足够了。
……
不知不觉间，我们居然走到了河边。
记得当初在这里，我们遇见了两个乞丐劫道。
不过他们现在不在这儿。
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们沿着河边漫步，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瀍河的河水最终会通向洛河。
我不知在哪本书里听闻过古人有以洛水为誓的习惯。
但不知为什么，现在不听人提及了。
我有些想在这里向满穗发誓。
不过她似乎没有这个意思，我也只好把这个心思藏起来。
“良爷~我有些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本还想去河尽头的那个湖看看，但听到了满穗的建议。
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
寻常这个时候，宵禁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虽然远处还是时不时闪烁着亮光，但我们已经没有兴致再去玩。
…………
忙活了一整天呢。
躺在床上，我并不累，但感到无比充实。
明天和她之间又会有什么趣事呢？
怀着期待的心情，我准备入梦。
对了，那句没能听清的话，我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她估计是想问我何时娶她。
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等她再问的时候，就给她答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