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刘家峪。
静悄悄的,倒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倒也是谷粮满仓。
在村里面,刘老汉,刘戎家里。
两间敞亮的大瓦房,也算的上是耕读传家,年已六旬的刘老汉,正躺在床上休息。
旁边的老妻,脸上还有些泪痕。
虎二郎站在外面院子里,拿着绳子把那个早已惊醒过来,但是瑟瑟发抖不敢乱叫的大黄。
捆成了一个粽子,把嘴也绑住了。
羊羔刘生隔着窗户,透着月光,看着老父老母入睡的样子,泪流不止。
“算了,算了,入梦一场……”
虎二郎站起来,左手拎起刘生,右手掐了一个法诀,嘴里念着咒语。
刹那间,周围一片雾茫茫的。
刘老汉和他那老妻就这样走了过来,左瞧瞧右看看,像是还没想到自己在做梦。
“爹,娘,孩儿不孝!”
虎二郎掐着法诀,弄了一个障眼法,让羊羔也变成了人,毕竟是梦,都是假的。
把魂魄勾出来,让他开口说话也行。
刘生一身白衣,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上。
“那不是我儿吗?!”
刘老汉看了一眼,心里一惊,脸上一喜,连忙向前走来,“儿啊,你进城考取功名,侍奉君王,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啊!”
听到此话,刘生心里如同刀割。
“芽子!是我的芽儿!”
刘母更是呼唤着刘生的小名快步走来,她本来就腿脚不便,在这慌乱中跌倒在了地上。
“母亲!”
刘生连忙跪步过去,和老父一起,将母亲扶起来,刘母抬手摸着他的脸,忍不住落泪。
“我的芽儿回来了,回来了!”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刘母的伤悲,更是让刘生难过至极,悲泪缓声的说道:“孩儿不孝,没能在君王的宫殿里效力,也没取到一官半职……”
刘老汉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无妨,无妨,咱家还有几十亩田地,今年又添了头牛犊,当不了官,就当不了,咱不稀罕!”
“是啊,儿啊,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刘母也连忙劝道:“娘知道你志向高,可那君王宝殿高不可攀,咱不攀了,回家吧,娘给你再说门亲事,以前你总是醉心读书。”
“这次,你就安安稳稳在家里,给娘抱个大孙子,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你不知道,你走后几天,娘的心里就痛的不行,生怕你出事。”
说到这里,刘母再次落泪,可她哪里知道,她心痛之时,正是刘生被掏心而死的时刻。
“爹,娘……孩儿是来跟你们告别的,孩儿……与你们,已经是……阴阳两隔了!”
“……啊!”
听到这话,刘老汉瞪大了眼睛,险些向后跌倒了过去,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儿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好好的,怎么样都行啊!别吓爹娘啊!”
刘生擦了一下眼泪,将自己被害之后的事情,一一都道了出来。
包括自己怎么死的,又怎么被妖怪抓了魂魄,落在了什么身上,脱胎夺舍,成了羊羔。
又怎么遇到了山君,到这里来告别。
刘父刘母,听的是心肝脾肺都痛到碎裂。
虎二郎站在一边的角落,隐身不见,看到这一家子的悲伤离合,心里也蛮不是滋味的。
手里掐的法诀稍微变换了一下。
变出来了一桌子饭菜。
也好让这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但时辰变换,梦境一个时辰,就是外面的一个晚上,马上就要天亮了。
公鸡打鸣后,不管是什么托梦术法。
都会被破掉。
但,让这一家人分别,又太过……不当然人子了,虎二郎不想当那个扫兴的。
干脆把这隐身法散了,在自己身上弄了一身官袍,反正看起来就是很威风的那种。
咔咔咔的一阵迈步过去。
那刘父刘母正在桌子前,跟刘生推杯换盏,似是在平常佳节庆贺之时一样。
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官”,刘父连忙站了起来,刘生看到虎二郎,虽然诧异那一身“官袍”。
但还是介绍了起来,“父亲莫慌,这是山君庙里的山君大人的弟弟,是有修为的神仙!”
“啊,神仙。”刘父一愣,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生死两别,连忙就想要跪下求情。
哪怕是用他们的名去抵也好啊。
“莫要跪!”
虎二郎看到刘父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伸手向上一抬。
在刘父跪下来前,就把他扶在椅子上了。
“尔等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刘生的死,也但非一件,今日看你们两个老人孤苦伶仃,若是答应我三件事,我可让刘生在你们家里留下。”
“莫说是三件,三十件也行啊!”
一听到儿子能留下,那老夫妻是连忙答应,此刻,哪怕让他们当场自刎。
他们都不会犹豫一下。
“第一件事,刘生的人身已经被毁了,此时只是一只羊羔,不会说话,你们可曾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哪有爹娘嫌弃孩子的,他哪怕是变成鸡,变成狗,我们都不介意的!”
虎二郎点点头,他原本还是比较担心这个的,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
“第二件事,被妖怪残害的书生,不止刘生一人,还望二位能帮忙助力,让他们的爹娘能找回尸首,也算是有个结果。”
“这个是必然,小老儿在这刘家峪也算有些名望,定然召集族友亲朋,让那些枉死的孩儿们,魂归故里。”
“好,那第三件吗……”
虎二郎考虑了一下,“那妖怪尚未绞杀,可能会卷土重来,若是周围再有人口失踪,还望两位派人去黄风岭边上的山君庙里说一声。”
“是是,多谢山君老爷,多谢山君老爷!”
刘父刘母坐在椅子上,跪不下来,只能一个劲的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外面的晨鸡仰头高叫,雄亮的声音响彻周围,这虚幻的梦境也如晨雾一样消散。
刘父和刘母躺在床上,忽然惊醒,连忙坐了起来,刘父看着刘母,有些喘息的说道:
“老婆子,我梦到咱儿子了,还有山君大人!”
“我,我也梦到了,山君大人还说,让咱儿子留在人间,留在咱们身边!”
刘父和刘母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喜,目光有些呆滞的坐在床上。
还没分清,是梦,还是现实。
正巧,院子外面有“咩咩”的羊叫声。
“老婆子,你听!”刘父转头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又惊又喜的神色,他家没有养羊。
周围几家都没有养羊的,只有几头牛而已。
“儿子?”刘母有些恍惚的问道。
刘父连忙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刘母也是急忙从床上下去,刘父已经拽开门跑出去了。
刘母也跟着跑出去,就看到自家老头子,站在门口,看着一只双膝跪地的小羊羔,脸上止不住的落下泪水
她这老头子骨头硬的很。
曾经在边城当过戍边的大头兵,一身胆气,就是见了老虎恶狼,都不曾掉一滴眼泪的汉子。
此刻却像妇人一样哭泣。
“儿啊!!!!”
两人连忙下去,看着那羊羔的神态,怎么看,怎么像他们那儿子的样子。
那羊羔也是泪水滚落,却说不出来。
只好“咩咩”的叫着回应。
“老头子,山君大人显灵了,把儿子留下了,留下了。”刘母抱着羊羔,激动的说着。
“是啊,是啊,对了,山君大人说的三件事!我得赶紧去叫人,去叫人!”
刘父忍着眼泪,抬起颤抖的大手,在羊羔头上摸了摸,就像他曾经这样抚摸儿子的头。
“那该死的妖怪!”
刘父咬着牙,从一边的棚子里拿了把锄头,就像是要拼命一样,打开大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