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茫茫覆地面,林子里也是有些荒凉,一道金光闪过,乌巢禅师寻声而来。
站在地上,抬头一看。
只见一头黑漆漆的狗熊正爬在树上,伸手掏着树皮,从那树洞里往外掏板栗。
抓出一把来,就双手一拍,往嘴里一倒,随后就突突突的往外吐壳,嚼的七零八落。
坐在树杈上,美滋滋的摇着腿,好惬意啊!
乌巢禅师仔细一看,哪哪是什么狗熊,分明就是披着熊皮的虎崽子!
化个人形也是粗狂不堪,身形五大三粗,双眉如刀,一脸不威自怒的神态。
披着熊皮大氅,脚下踏着一双皮靴,缠着两块毛皮,还插着两根山鸡的羽毛,跨坐在那根粗大的树杈上,一摇一晃,很乐意呢。
正在咔咔吃板栗的虎二郎,突然感觉到了生人的气味,连忙转头一看。
那穿着黑色袈裟的乌巢禅师,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昂首站立,脸上的表情甚是怪异。
“师父!”
虎二郎连忙从树上一跃而下,抱着一捧板栗跑了过去,“尝尝,今年的新板栗!”
乌巢禅师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虎二郎,又看着他手里的那捧板栗,迟疑了一下,说道:
“山上的鸟兽也多少有些德行……”
“师父若是不喜,徒儿今天就持斋吃素!”
“在这山上你吃什么?”
“我看那树根倒是也趁口,挖出来,也能吃上个把月,树皮煮软了也能吃下去,等着雪化了,也就有草可以吃了!
“……”
乌巢禅师犹豫再三,他已经能看到自己这山头光秃秃的样子了,不能再犹豫了。
要么把这老虎弄走,要么就管起来。
否则,这家伙真的……
佛见可怜,乌巢禅师一个足不出户的修行之人,居然都想不好,到底应该怎么办了。
前思后想,乌巢禅师倒想出了一个办法。
往北两千余里,有一座巍峨雪山,山上有一座龙池,方圆三十余里,是一野龙王的居处。
曾经与他有那么一点点的老友旧交,至今也有千年未见,虽听闻那龙王之女出嫁。
也不曾过去拜访,不如……
思念至此,乌巢禅师抖了一下袈裟,严声说道:“我有一事要托付与你,你可愿去?”
“愿去!”
虎二郎答应的很痛快,不过话音运转,就问起来了,“师父要托付给我什么事情?”
“我有一老友,多年未见,听闻他家女儿出嫁,虽然错了时间,也不能不去拜访,你可否愿意代我去拜访一下?”
“敢问师父的朋友在哪里住?”
虎二郎多少有点寻思,这乌巢禅师的朋友是谁啊?不过,能出去玩玩,他还是很愿意的。
“往北两千余里,有一座雪山,在山上有一座大雪龙池,山间有妖魔作祟,路途遥远,你可要想好了,不如就此回家,也好保全性命。”
“徒儿愿往,但求师父给个保命的法门!”
虎二郎当即就跪下了,咔咔咔又是十几个响头落下,神色诚挚,有赴汤蹈火的决心。
“别喊我师父,你我二人没有缘分,有也是孽缘,本不该纠缠在一起的,但天命难违,我受你磕头之礼,但不收你,只当的一番指点的话吧。”
“我不以武力见长,也没个防身的功夫教你,倘若是佛法我能指点你一二,可看你对佛经是囫囵吞枣,乱嚼一通,也不能强压,难啊。”
这话说的虎二郎老脸一红,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把《多心经》背的滚瓜烂熟。
只觉得里面深奥无比,字字珠玑,但是没一点灵光,参悟不透里面的精妙之处。
显得有些无能,又没办法取巧。
乌巢禅师摇了摇头,“不成正果终究是妖,你若是有心,就勤加修行,百年之后或有成就,但我看你命途坎坷,以武力见长……”
“倘若一朝杀心起,定然为祸一方,生灵涂炭,所以,你此去两千里的路程,我要你做三件好事,三件坏事。”
“好事要做到人人称赞,坏事要做的人人惧怕,若是做不到,就早些回去,在黄风岭上当个山大王,也算是一番本事。”
“做的到!”虎二郎连忙抱拳喊道。
“莫要答应的这么快,此去一路两千余里,你可感悟,也可用武,但我不会让你用出半点法力,你只如平常武夫一样,刀枪相击,生死一线。”
乌巢禅师声音平静,可虎二郎额头上却冒出了一阵冷汗,没有法力,走两千多里……
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况且,那路上要是遇到到个妖魔……
虎二郎有些犹豫,他知道这是乌巢禅师的考验,可这考验……
乌巢禅师见他犹豫,眉宇间也是一松,倘若这虎头知难而退,也算是了断了一场因果。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虎二郎抱拳喊道:“请师父成全,弟子愿往!”
“你可想好了,那巍峨雪山里曾有观自在菩萨的道场,现也残破不堪,佛塔凋零……你若是一意孤行,怕是有去无回啊!”
乌巢禅师面带严肃的说道,他虽然不踏出浮屠山半步,可天下之事也是清清楚楚。
说的也没有半分虚假,连菩萨都保不住自己的道场所在,你一个小妖怪能好到哪里去?
筑基九层,半步金丹?
那可真是笑话,小觑了天下英雄的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弟子知道师父不喜欢我,虽然妄想成为您的徒弟,想节外生枝,求个前程,但终究是水中捞月,不现实,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所求之事,应是自力而为!倘若我死在路上,那定然是我福薄命浅,倘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求师父成全!”
虎二郎深深一拜,面容刚毅,心如止水,让乌巢禅师对他稍微有些侧目。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倘若不是这天道机缘,灾劫轮回,乌巢禅师的眼里哪里会有他?
就连那闹天宫的猴子,在乌巢禅师眼里也只是一个脾气不好的老石猴。
“可不要后悔啊,修行至此……不易啊!”
乌巢禅师抬起手来,并指在旁边的大树上一敲,树干里面飞出了一个木雕的戒箍。
“昔日如来佛祖赐下金,紧,禁,三箍,让观世音菩萨助唐三藏西天取经,在路上降妖伏魔,今日我做一个木箍,压住你的法力。”
木头做的戒箍,色白木质,造型宽大,缓缓的落在了虎二郎的头上。
“摘下戒箍,你就能拿回法力,但你我之缘就此而断,莫要勉强,以你的资质,潜心修行百年,定然也能称霸一方,不必如此。”
“百年太久……我只想争一个朝夕之日!”
虎二郎双手落在木箍上,用力的摁在头上,身上的法力荡然无存,空荡荡的感觉。
让虎二郎的神色有些恍惚,心境不稳。
但是下一刻,虎二郎就抬起头站起来,对着乌巢禅师行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佛礼。
“你并非我佛门弟子,无须学习这些礼数,还是早些收拾行李上路吧,路途遥远,多加小心。”
乌巢禅师单手握着念珠,行了一个佛礼,身形化作一道金光,朝山顶飞去。
虎二郎看着那道金光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阿弥陀佛……”
只听到一声佛号,远远传来,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