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晌午的时候。
商道远处突然起了一阵尘烟,那两个在山坡上闲的打瞌睡的山匪,连忙跳起。
其中一人看着远处的,又连忙跑下去,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上,听着地面的震动声。
约莫有四五个呼吸的时间。
那人从地上跃起,兴高采烈的喊道:
“弄他娘的!大车少说也得有三十几辆,还有七八十匹骆驼和马呢,当真是发达了啊!”
还在山坡上的人听到同伴这样说,顿时也是喜上眉梢,他这同伴有一门听地的本事。
往那地上一趴,就跟亲眼所见一样,十几里外的情况,尽在掌握之中,数量绝对不差。
山坡上的人连忙抬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呼哨,哨声尖锐,就像空中鹰隼的尖啸声。
响彻四野。
远处的山崖上,听到响声后,霎时间,就有人影跳起,举着一面旗子摇晃了起来。
紧接着,三山边野都有干燥的尘土飞扬,显然就是那些埋伏过来的山匪马贼。
为首的一人,骑上一匹黑鬃大马。
身上穿着一件熊罴皮的大氅,浓眉大眼,气血方刚,身材雄壮,胸前的护心镜明亮,束甲绑腿,手里拎着一杆大刀。
缓缓地朝这边策马而来,后面跟着十余骑,还扛着一杆旗子,“牛头寨之主,韩广义!”
后面急匆匆的涌出一群黑布包头,举着长枪短刀的山匪喽啰,看起来,也算是人多势众。
从东边又来了一群烟尘飞扬,纵马狂奔,呼哨声远远的就能听到,是一群强盗马贼。
约有五十多人,样貌各异。
有突厥人,回鹘人,披头散发的蛮人,甚至里面还有头顶长角的妖怪,人人骑马跨刀。
说是强盗,他们袭掠一方,烧杀抢掠,但也不是山寨劫匪,更不是成群结队的群体。
就像大漠里的食肉秃鹫一样,只是闻到血腥味才聚集在一起。
平时都是单人一马,靠着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过日子,不敢靠近那些边关重镇。
所以称为马贼,他们身上都披着杂色的衣衫袍子,那是从那些“苦主”身上剥下来的。
山脚下的虎大郎,看着那些山匪马贼,搓了搓满是硬茬络腮胡子的脸,心里寻思着。
这群人倒是埋伏的够好。
刚好看看那些闯这条商道的商队,要是合适,就趁乱抢上一把,不行就再做打算。
虎大郎寻思一圈,决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就躲在这里,耐心等着。
西边的商道上尘烟越来越大。
十几辆大车被驽马牵拉着,车轮朝前滚滚而来,跟车的伙计,也都步伐加快,护在大车两边。
再往后,还能看到骆驼队,浩浩荡荡的往前赶来,再后面还有十几辆大车的车队。
周围跟着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贴身劲装,外面披着宽袍,笼着身形,头戴斗笠的镖师。
当真是浩浩荡荡,车队都拉出去了两三里路,看似松散,却步伐紧密,速度极快。
驼铃声摇摇晃晃,清脆悦耳。
就在最前面,打头的一辆马车上,拉着几袋子粮食,还有一箱子金银。
车夫坐在马车上,手里拎着长鞭,赶着那匹品相还不错的大马,一车当先。
车上还竖着两杆旗子,左边的是绿布幡旗,上书四个大字“和气生财”。
右边是一面鹅黄旗:“过往英豪,买路之财。”
上面没有护卫的镖师旗子,也没有什么信物,看不出有什么来路。
“来来来,给我站住!!!”
早先在山坡上的两人,现在都操刀站在路中间,仰头喊着:“停车!”
后面的山崖上早已经人影重重。
“吁!”
打头的那辆马车上,车夫连忙拽住缰绳,让马车停下来,坐在车上抱拳喊道:
“敢问兄弟是哪路发财的?”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问是哪里来的,牛头大寨恭候大驾!”
“原来是牛头寨的兄弟,有何规矩指教?”
那车夫声音洪亮,虽然看着嗓门不大,但那声音却不分远近的灌在耳朵里。
显然是一行走江湖,功夫极高的人。
这年头没点本事傍身,出来行走那就是别人的盘中餐,牙中肉,入厕之后的一泡屎。
这话糙理不糙。
那车夫喊完话后,单手一拍马车上的金银箱子,随后一手托起来,甩飞了出去。
那红漆实木的大箱子,四角包铁,分量绝对不轻,况且里面还放着一箱金银。
呼的一声,从空中飞过。
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那拦路的两人面前,箱子砸碎了十几块石头,稳稳的落在地上。
哐当一声,箱子落地,盖子掀起。
在那烈日炎炎的太阳下,里面的金银锭子,泛着宝光,一下子就闪了那两人的眼睛。
晃得那两人好一会没敢说话。
不知道是被金银填满了眼睛,还是被那车夫刚才的一手给吓到了。
这一手,就连在山脚下的阴影处,搬了块石头坐下的虎大郎,都叫了一声好。
那车夫看起来年不过三十,身形挺拔,长相平平,在商道上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可这一手是真的俊俏。
既立了威风,又没落了对方的面子。
也让对方有了知难而退的台阶。
否则这箱子能单手托起,那力道落在人身上,不得碎的一块一块的了。
虎大郎看着前面,眼里有些羡慕,那人族是真有机缘,比不上得道妖怪的强横。
但那人族孩童几岁开智,学理懂字,练武习文,在他这种妖怪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机缘。
回想起来,虎大郎还是百岁之后,才认真的学的功夫,练的修行,之前也都是孩童心性。
虽然长相粗犷,虚长两百多岁。
但要是和人族相对比的话,也就是二十多的年纪,在妖怪的年龄中都算个小辈。
动物开了灵智,就成了精。
懂得修行,便就是成了妖,化形之后,双足站地,妖躯未散,不通人情,那便是妖怪了。
虎大郎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前面。
只见那拦路的两人互相对视,面露难色,虽然眼馋这箱子里的金银,可也不敢说什么。
好在远处的马蹄声响起。
那牛头寨的大当家,韩广义骑着马率众赶了过来,让那两人松了口气,连忙单膝跪地。
“恭迎大当家!!!”
韩广义披着熊皮大氅,骑马过来,扫视了地上的那箱金银,转头看向那名车夫。
“身手不错,留下一半的货物,让你们过去!”
“还请大当家恕罪,一半货物万万不能。”
车夫抱拳说道,虽然嘴上恭敬,可那如星辰一样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韩广义眉毛一皱,腰间的一把快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刃,挥砍落下。
那车夫不闪不躲,看着那刀刃落下,抬起手指,猛的一指戳了过去。
当啷一声,快刀停在半空中。
车夫的右手高举,食指,中指,双指并拢。
刚才那一声金石碰撞之音
就是被他的手指头戳出来的。
精钢百炼刀的刀刃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印,若是仔细一看,那就是两个指印。
在后面商道上的马贼们,看到那闪电般的交手,顿时就知道这位大当家棋差一招。
若是让他们谈妥了……
这一箱金银明显不够分的啊!
马贼们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又没个头领,都是各执己见。
但无一例外都是贪婪之人。
“日他娘!砍死他们!抢了!”
不知道是谁拔出的刀,马贼们顿时都嗷嗷的叫了起来,纵马疾冲,冲了过去
他们这一动,周围那些跟着过来的其他山寨里的山匪,还有跟过来的一些拎着锄头的刁民。
也都紧追慢赶的往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