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掌打翻鸡汤:“朕说了不喝!”
卫炩原本就站在台阶上,这时向后一摔,皇帝一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搀扶。
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他一边窝囊,一边安慰着自己。
而卫炩已经像一条大肠一样柔弱无骨地被容珮等人扶住了。她立刻恢复了体面的表情,换上“你们都欠了我”的委屈语气,仿佛刚刚把汤怼到皇帝嘴边避人喝汤的不是她自己似的。
“皇上要是生气,要责要罚,臣妾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皇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搞得如此虚弱,臣妾实在是心疼。”
你再说朕体虚一个字呢???
当然,皇帝也就在心里想想,开口却是:“朕今日累了,就先歇下了。那常在也回自己宫里,好好养胎要紧。”
他已经尽量体面了,但还是经不住卫炩的补刀:
“皇上这就累了?都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皇帝张嘴瞪眼,但在看到卫炩的一瞬间就变成了闭眼深呼吸:“禁足吧。”
卫炩如今有孕在身,毕竟是潜邸出来的人,常在这个位份已经是降无可降,待遇也是降无可降。皇帝哪怕事到如今,依旧存着和卫炩修好的心思,舍不得把事情做得太绝。
但卫炩眨着眼睛,对皇帝递过来的不知第多少个台阶不屑一顾:
“皇上封臣妾为常在,直言进谏不算有错,皇上若是怪罪,臣妾自己跪下受罚。”
说罢,她就像个跳黄瓜架挑衅对手的摔跤手似的架着胳膊,气势汹汹地跪下了。
皇帝竟敢不听她的话,不喝她命令要喝的汤,那好,她就跪到他不得不喝!反正肚子里有孩子,她不怕皇帝真的让她一直跪着。
皇帝按了按眉心,对卫炩道:“你这是干什么?”
皇帝说散了都不行,这是一定要逼着皇帝当众认错吗?
“要跪你就跪着吧!”
说罢,他转身就准备走回永和宫。
倒是豫嫔,看见卫炩特意挺着肚子跪在自己宫门口,她赶紧轻轻拉了拉皇帝的袖子:“皇上,那常在还有着身孕呢……”
不然要是真有什么不好,这皇帝肯定又要责怪她没有及时劝阻。
皇帝冷声道:“她是觉得自己有罪才跪下的。难道还要轻纵了她吗?”
听到这句话,卫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自从在慈宁宫前面跪过那一次之后,她就偶尔会听到一些声音,都是前世她曾经说过的话。
“她们是觉得自己有罪才跪下的。难道还要轻纵了她们吗?”
这不是前世她去教训竟然允许皇帝喝鹿血酒的卫嬿婉的话吗?那时候卫嬿婉迫于她的皇后身份不得不跪下,她就是这样说的。
回忆起别人被逼着下跪、没错也得是有错的日子,卫炩的思绪立刻跑偏,嘴角染上了微笑。
但是容珮先急了,她对着卫炩焦急道:“娘娘,您这是何苦?”
她不想跪啊,她已经废了一条腿,跪下之后整个人都歪歪斜斜,必须全身紧绷着才能保持平衡不倒下。卫炩从来不考虑别人,让她继续跟着跑来跑去也就算了,如今皇帝已经给了台阶,怎么还一定要继续呢?
其他不得不跟着跪下的宫女太监也是这么想的。跟着这么个主子,属实算他们倒霉,平时没什么油水好处,那常在还总是作死。鸡汤是她一个人逼着皇帝喝的,受罚是所有人跟着的。
但卫炩对容珮的话淡淡地反驳了:“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上,本宫是臣子,就不能一劝吗?”
你那叫劝吗?那叫逼迫!
而且,谁说你不能劝了?可是你劝过了,皇帝不同意,那就算了呗。谁家劝人是一定要让对方答应自己的所有要求的?
听到卫炩的回答,容珮立刻不奉陪了。她站起身来道:“奴婢回去再准备一份鸡汤送来,方便主儿给皇上喝。”
卫炩点头,容珮立刻一瘸一拐地走了,抛下一众还在跪着的宫女太监幽怨地望着她奋力快走、但快不起来的背影。
容珮察觉到了众人的情绪,但对不起了,没钱的兄弟姐妹们,谁让你们分到的差事没我好呢!
而在容珮回到延禧宫之后,立刻把原本还有的鸡汤全都倒掉,让御膳房再重新做一份鸡汤,越慢越好。
御膳房的人也有些懵,他们听多了催促和急需,从来都是被要求“越快越好”,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说“越慢越好”的。
没关系,反正那常在又不得宠,她的差事本身就不重要,先搁在一边就算了。
这正中容珮下怀,她就美美地等着鸡汤做好,也不用继续跪着了。
与此同时,皇帝正在永和宫里生闷气。
“皇额娘干涉朕,掣肘朕,她也是这样的脾气……”正说着,他看到豫嫔一脸呆滞,不由得笑了:“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这副模样。”
豫嫔:“……”
她在默背皇帝说的话,准备转述给太后娘娘!
豫嫔真的不知道,她从第一天就给太后送了礼物,后来也一直和太后来往不断,很明显彻头彻尾就是太后的人啊!皇帝为什么偏偏要对着她抱怨太后,这让她很尴尬啊!
“唉,也不知她还在跪着没有……”
豫嫔再度沉默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是劝皇帝让她起来,皇帝就会吹胡瞪眼说“是她自己跪的”;要是不劝,皇帝都已经把话讲得这么明显了,显然是希望她劝。
烦死了!能不能都离她远点!吃她做的羊肉就算了,能不能安静吃肉少说话!
正好卫炩让豫嫔从进退两难之中解脱了出来。
左等右等,既见不到皇帝回心转意,也见不到容珮带着汤回来,既然没有希望,眼看着无法收场,卫炩就假装闭上了眼睛。
她脖子向前伸着摇晃一次,然后再向侧面光翼展开摇晃两次,最后精准地倒进三宝的怀里。
她只遗憾,要是等在这里的是凌云彻的怀抱,那该多好啊。
“那常在!您怎么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