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只低下了头,不说一句话。
皇帝问道:“你这篮子里的花儿,是给哪个宫用上的?倒不像是寻常妃子喜欢拿来插发髻的种类。”
皇帝估摸着应该是个不受宠的妃嫔,若是有地位有恩宠的,自然不缺花房送去的名贵花朵。
他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进忠,但进忠也对新来的嬿婉还没见过面,轻轻摇了摇头。
嬿婉低头,小心地回答:“奴婢是大阿哥身边的宫女,这些花全是草药,奴婢是准备晒干之后给大阿哥做随身香囊用的。”
“哦?”皇帝来了兴趣,“那你倒是说说,这都是些什么。”
“是。”嬿婉温顺地答道:“这个是白芷,可以解表散寒、祛风止痛;这个开黄色花和白色花的是木香,可以行气止痛、健脾消食;这个是艾叶,这个是薄荷,都是寻常香囊里常见的药材。奴婢每次配好之后,都会请太医院的太医看过无碍,才会给大阿哥用上的。”
“你倒是有心。不用跪着了,起来吧!”
嬿婉站了起来,一张清丽妩媚至极的脸露了出来,脂粉不施,就像是一朵临风半开的淡雅花朵。
微风送来篮子里草药的淡淡清苦气息,更为她的美丽增添了独特的韵味。
进忠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御花园的光照在他身上,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呼吸着她身上传来的香味。突然升温的血流在薄薄的皮肤下急速流淌,像海浪似的轰击他的耳膜。
他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但他知道,皇帝一定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进忠只能尽量低头,掩盖住自己控制不住泛红的眼眶。
在柔软的风里,皇帝的声音也变得轻柔了,仿佛真的有几许深情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
嬿婉再次低下头,避开这让她不舒服的目光:“奴婢名叫嬿婉,姓魏,正黄旗包衣。”
“嬿婉,嬿婉……”皇帝念叨着:“嬿婉及良时,这名字……极好。”
他又看向嬿婉,眼光灼灼:“门第的高低,长辈留下来的不算,是要靠自己去争的,争出一副好门第。”
“亭亭似月,嬿婉如春……等你回去,替朕也做一个香囊吧。”
听到这里,躲在花丛里的海兰恨得眼睛都快要出血了。
她怎么能!一个小小宫女,出来勾引皇上,还是趁着姐姐不在的时候!
还要给皇上做香囊?
呸,等能护着她的人走了,看她怎么收拾这个小贱蹄子!
嬿婉只觉得为难,但也不敢直接反驳,匆匆告退了。
皇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倒是觉得自己果然魅力不减,几句话就让人羞涩含情地跑走了。
进忠也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真的现给了位份反而对她更有好处,但不理智的嫉妒心却不想看到第一次见面就是永久地失去。
嬿婉……进忠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像幼年时含着一片最喜欢又难得的云片糕。
海兰加紧赶往咸福宫,连自己的肚子都顾不上了。她因为怀着身孕,咸福宫的人也不敢十分阻拦,竟然被她冲了进去。
刚看见嬿婉,她就不管不顾地伸手想打,但手臂挥到一半就动弹不得,原来是大阿哥隔着自己的袖子攥住了海兰的手臂,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不知海娘娘有何贵干?为何未加通传就来了咸福宫,还一进来就要打咸福宫的宫女?”
海兰这才清醒一点,收回了手。
这魏嬿婉勾引皇上的事情,告诉大阿哥没用,得告诉高晞月,让高晞月用贵妃的身份来收拾她!
但是晞月比永璜还要莫名其妙。
“你是说,皇上主动问了她一堆话,然后皇上还提了要求?这怎么看都是皇上对嬿婉中意,怎么就变成嬿婉主动勾引了?”
海兰说不出话来。要是皇上看上了什么人,那肯定是被勾引了啊!
皇上心里只有姐姐一个人的,要不是别人勾引,肯定不会花心。
但是既然讲不通,海兰干脆躺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呦直叫。
晞月倒是吓了一跳,幸好江与彬刚刚来把脉,此刻正在耳房里写方子呢,正好叫过来看看海兰。
把脉之后,江与彬沉吟道:“海常在的脉象,是因为自身情绪波动,又因为前番的朱砂之毒,所以动了胎气。”
字字句句全在说这都是海兰自己造成的,可不是在咸福宫给气的。
江与彬一边说,一边对着晞月眨眨眼睛。晞月立刻明白意思,派人去请太后了。
只是人还没走出去,甄嬛就先赶来了。
她这段时间早就让人都盯着点儿海兰,免得她祸害别人。海兰刚急匆匆地要去咸福宫,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趁早过来了。
她环视一下四周,然后看着地上的海兰:“卫临,给海常在瞧瞧。”
太后的语气充满威严,倒是让装痛的海兰进退两难,但也只能任由卫临隔着手帕给自己把脉。
卫临躬身道:“回禀太后,海常在并无大碍,只需注重保暖,免受寒凉潮湿,自然无碍。”
“听见了吗?”甄嬛冷冷瞧着海兰的随从,“还让海常在在这凉地上躺着,伤了龙胎,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众人急忙上去搀扶海兰,但海兰仿佛十分疼痛,倒在地上不肯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甄嬛:
“太后!是咸福宫的宫女……是她害得臣妾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