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短粗,还戴着看起来就藏污纳垢的护甲。
再看看其他人的手,都是和皇后一样,除去了装饰,但双双都纤细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美人的手。
甄嬛想了想青樱的手和嗓子,心想可能这就是真爱吧。
宫里选宫女都会细心挑拣,若是嗓音粗哑,和身有异味、口齿不清一样,都是必须落选的。
青樱这家里是怎么教的,哪怕天生嗓子条件不好,但总能学得会捏着点儿声音说话,虽然夹,但总比现在这个平地一声雷的样子好啊。
看着还倔强地跪在地上的青樱,她的嘴越来越嘟,脸上的神情甚至都有了悲壮,仿佛一个烫死太后不成的刺客。
“……”甄嬛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
刚刚她就说了,“先帝新丧,哀家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你把汤放下吧。”
都!说!了!让!她!放!下!
这句话很难懂吗?
难道这是烫死太后不成,打算一直跪着,在地面上跪出一个坑来,有朝一日摔死太后吗?
要么,就是打算跪伤自己,回头去讨皇帝心疼,顺便离间野额娘和野孩子之间的母子关系。
甄嬛才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点点桌面,看了福珈一眼,福珈会意,就有两个年轻的宫女走上前去,看似扶起、实则是架起了青樱。
福珈口中还笑着道:“青樱侧福晋的心意都瞧见了,太后方才就让起了,可侧福晋心意坚定,礼数上倒有见解。”
翻译:你干了什么,所有人都看见啦,别演了。
翻译:太后都让你起了,你还不起,把太后放眼里了吗?
翻译:对抗太后的心意倒是坚定。
翻译:是是是,孝期送鸡汤,对礼数一无所知,这时候倒想用礼数逼着太后,又蠢又坏,两毒俱全。
这些话一出,原本受到懿症控制的其他人,看向青樱的眼神也变得不对劲起来。
好像是啊,青樱这一系列举动,明明就是在故意和太后对着干。
往大了说,在先帝孝期不敬,是和皇帝登基的正当性对着干。
一个小时候被养在圆明园的皇子,不受父亲宠爱,母亲身份低微,虽然改了宗室玉牒,但事情才过去十几年,朝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得很。
要是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质疑皇帝对先帝怨恨,在讲究以孝治天下的清,那……
大清赘婿真的就不怕前朝邪恶势力吗?
众人都吓出了冷汗,特别是牵头献菜的琅嬅,但看太后没有追究的意思,她心里也有些感激,就更讨厌这个随时都能捅出大篓子的青樱了。
众人都看着太后,觉得眼前人不愧是先帝后宫中的最终胜利者,果然对一切洞若观火。
要不是太后示意福珈姑姑说的那些话,她们还要当真觉得,是太后刻意为难了青樱呢。
甄嬛:谢邀,人在紫禁城,忽然威信值嗖嗖上涨。
不是,就这,你们也觉得厉害?
甄嬛忽然也有了在这癫宫里风生水起的自信。
所有人里,只有青樱始终不在状态。方才被架起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两个宫女拉她的动作,正好让那碗鸡汤大半都泼在了青樱的手上。
十根手指都烫红了,又肿又痛,但青樱还是舍不得摘下护甲。
方才福珈的话,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直在全心全意打量着自己油腻腻的手指和护甲,一脸委屈又嫌弃的样子。
众人:不是,太后这是在教你呢,你还嫌弃上了?
这就让青樱不敬先帝的可能性更加上升了。
众所周知,青樱侧福晋最得帝心。那这番举动,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如懿传里特有的偷听墙角、四处漏风,所有在场的宫女太监妃嫔侍卫,都要把消息带回去,好让他们背后的御膳房势力、绣房势力、辛者库势力等等各种五花八门的力量重新评估这个赘婿了。
一顿饭在锅里其他妃嫔们刻意的疏解和淡化中度过了。
饭毕,琅嬅留了下来主动请罪,甄嬛也没说什么,只让琅嬅往后要留心。
没办法,甄嬛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性子,要是疾言厉色,可能吓坏和推远一个好姑娘,要是一开始就和颜悦色,也可能会被人当做软面团,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所以甄嬛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却也等于暗示了琅嬅:这件事情,她不会主动向皇帝提起,不然青樱要受罚,琅嬅也难逃罪名。
现在留给琅嬅自己去说,自然就可以淡化自己的失职,还要强调青樱的言行无状。
轻飘飘一带而过,就把原本太后和青樱之间的矛盾,变成琅嬅和青樱的纠葛了,还把琅嬅拉近了太后的战车,让她不得不在皇帝面前充当太后和皇帝关系的润滑油。
琅嬅倒比其他人想得更深些,更对太后又敬又怕,打定主意,必须要好好侍奉太后,万万不可玩弄那些小心思。
甄嬛:不是,就这?
甄嬛倒是没去关心皇后会怎么样想,她尝了不少御膳房的小吃,肚子一饱人就犯困,送走皇后没多久,就睡得又香又甜。
她是睡好了,但皇帝就未必了。
“什么,青樱她当真这么说、这么做的?”
琅嬅顿时有些无语,明明防范太后最深的人就是你,在场的人里也有你的眼线,早就向你禀告过了,你装什么惊讶?
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在场的人都见到如此,皇上可去问问。”
“琅嬅啊,朕不相信,朕不愿相信,青樱竟然会做出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皇帝拉过琅嬅的手,一脸认真地说。
琅嬅都快翻白眼了,你不愿相信就不愿呗,咋地,还要人哄着你?
摸着发妻的手谈小妾的事,你也就不觉得恶心?
但她只能像往常一样,在脸上摆出一个早就习惯了的微笑:“臣妾知道皇上自有分寸。”
皇帝这才满意一笑。
而皇帝的分寸,就是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了太后请罪。
被从床上拉起来的甄嬛全身都是起床气,要不是皇帝非要说想和额娘在早餐时说说话,她也不用这么早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