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抱枝又往下翻了翻,出现了《红楼梦》、《传奇》、《小妇人》、《傲慢与偏见》、《呼兰河传》等等文学作品。
。
对了,就是。
若是目前的女人还向往爱情,那么她可以从爱情入手,但是在此之上是否可以加上一些女性的自主意识呢?
为什么爱情中的女子总是予取予求的,是被人挑选的?
若是目前的女人还向往美貌,她同样可以从美貌入手,但是女人除了美貌之外,是否可以拥有更多的天赋与能力呢?
为什么不能是学识渊博的,为什么不能是能力出众的?
思想的转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潜移默化的。
她要做的是先吸引女子,让她们先看见一个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女性,然后再静水流深地一点点影响她们。
丰富的故事情节和鲜明的人物形象总能打动人心,读者在的过程中更愿意将自己代入到书中的角色当中,去感受人物的复杂、挣扎与成长,产生深刻的共鸣,进而引发读者的思考。
不仅如此,越是戏剧化的故事,越是容易流传,这也是为什么一个神话故事能流传很久的原因。
用晚膳的时候,姜惊风发现妊抱枝的目光频频落在自己身上,她猜想妊抱枝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扒了几口饭,然后急匆匆地回了屋。
目光落在窗前的书案之上,那上面的书籍纸张码放得整整齐齐,但是姜惊风却越看越觉得芜杂,桌角好像又掉落了几颗新尘,她再仔细观察了一下,纸张没有完全对上,笔尖的墨迹也没有完全洗净。
她悄声招来两个俾子,待二人入室之后,她便掩门闭窗,三人又用最快的速度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全部打扫了一遍。
直到房间终于变得一尘不染,姜惊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窗户打开,让两名俾子先下去了。
她端坐于书案之前,拿起一本书翻看着,只是她心里想着人,书上的文字全然没有看进去。
忽闻远处步履声渐近,姜惊风即刻正襟危坐,书也板板正正地拿在手上。
妊抱枝经过窗前,见到的便是姜惊风恬淡看书的安静模样。
看书之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妊抱枝的靠近,像是完全投入到了书中世界一般。
妊抱枝在窗前静立片刻,而后缓缓行至窗畔,托着腮趴在窗框之上,又观察了姜惊风许久,而后她笑语盈盈:“惊风,还不翻页呀?”
姜惊风的耳根子唰的一下通红,慌忙翻了一页。
妊抱枝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喜爱极了,她又道:“惊风,你可是在等我?”
姜惊风这会儿子是真的不知所措了,红晕已延至颈项,她根本不敢抬头对上妊抱枝的双眸,怎么会有人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这让她怎么回答?
妊抱枝一撑手,翻身进屋,坐在了姜惊风身旁的椅子之上。
虽然这把椅子就是特意为妊抱枝准备的,但是姜惊风见她近身而坐,愈发地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她现在已经能十分自然地与众人相处了,只是在与妊抱枝独处的时候,她总会局促紧张,但又满心欢喜。
妊抱枝不再逗她,从怀中取出了个琉璃瓶:“送给你的。”
“这……这琉璃瓶……送我?”姜惊风有些结巴。
妊抱枝微笑颔首:“这琉璃瓶可以用来储存墨汁,日后惊风出门就可以将纸笔与墨汁一同带在身上,这样便可随时记录自己想法了。”
姜惊风接过琉璃瓶,脸上洋溢的尽是兴奋之色:“我现在可以试试吗?”
“当然,我替你研磨。”妊抱枝拿起书案上的墨锭。
“那我为你添水。”姜惊风连忙接上话头,取了点清水,往砚台中滴了几滴。
妊抱枝一手扶砚台,一手顺时针缓缓研墨:“这琉璃瓶我很早就想赠你了,只是最近事情有些多,总容易忘。”
姜惊风看着砚台中的清水染上墨色:“没……没事的,抱枝不用解释的,反正,只要是抱枝送的我就喜欢。”
她看向妊抱枝,认真道:“我真的很喜欢。”
“那就好,”妊抱枝微笑,手中动作未停,“再添些水,我们多研些墨。”
“嗯,好。”
之后二人再未说话,墨锭与砚台的研磨之声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待墨研毕,妊抱枝揉了揉手腕:“惊风,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姜惊风持过妊抱枝的右手,轻轻为其揉捏:“何事?”
妊抱枝垂眸望向二人肌肤相贴之处,问道:“之前阿娘同我说,你在写一篇文章,写得如何了?”
姜惊风取出了妊抱枝送给她的线装本,递给了她:“你可以看看。”
妊抱枝翻开书页,每翻一页,她都能明显地从文字中看出姜惊风的心绪变化。
起初的文字是工整的,多是一些诗文歌赋。
渐渐地,这些字迹变得潦草,变得狂放,诗不像诗,文不像文,妊抱枝根本分辨不出姜惊风到底写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无比的刺眼,像一团团痛苦的火焰,好似能将人灼伤焚毁。
她写的不再是男性教条下的诗文,她写的是自己。
妊抱枝不禁抬头望了一眼姜惊风,她如今正坐在自己的身旁,人淡如水地朝自己微笑。
妊抱枝忍不住继续翻阅,书中这种能将人灼伤的愤怒没有持续太久。
再往后翻了数页,姜惊风的字迹逐渐趋于平和,但又并非最初的工整。
这些字是流畅的,潇洒地,飘逸的,像风又像水。
妊抱枝知道,在写下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文字之时,姜惊风终于挣脱了那些压在身上的条条框框。
她找到了自我,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文学体裁,所以连带着字迹也一同变成了潺潺的溪流,平静清澈,生生不息。
她笔下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是妇人家的每一个人。
有的在做饭、有的在印刷、有的在逗狗、有的在落泪、有的在生气……
是千奇百怪的姿态,是形态各异的她们,是无比鲜活的女性。
文中的她们不再是被男人审视过后的模样,这里的女人不再是谁的妻子,她们不再是谁的附庸。
她们是母子,她们是姐妹,她们是掌柜,她们是郎中,她们是作家……
她们的友情不再是脆弱的,阴险的,充满勾心斗角的,她们的友情更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轻易破碎。
她们不会时而美得倾国倾城,时而丑得面目可憎,她们不是纯洁的圣女,也不是卑鄙的魔女,她们在姜惊风的笔下,就只是她们而已。
简单的、普通的、具有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