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抱枝把陈揽月拉到自己跟前,补救道:“我们两个都是小姞的姐姐,我是大姐,她是二姐。”
“娬娘子,她们都是我的姐姐,这次专门来看我和娘娘的。”
妊抱枝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小姞一眼,自己分明在撒谎,为什么她会帮自己圆谎?
虽然心中生疑,但妊抱枝还是顺水推舟道:“欸对对对。”
“您瞧,”她指着隔壁那一桌子的早餐,“我们方才就是在等小姞呢。”
妘妒也朝娬娘子微微一笑,颇具大家风范。
娬娘子见妘妒仪态大方,不似作假,疑虑散去:“那就好,那就好,小姞你今天可有口福喽。”
小姞露出个恰到好处的乖巧笑容,跟着妊抱枝等人去到了隔壁的食案前。
妊抱枝撕下一块胡饼,放到小姞的手上,小姞三两口就把胡饼全塞进嘴里了,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进食的仓鼠。
担心她噎着,妊抱枝又点了份小碗的馎饦汤给小姞。
妊抱枝双手托腮,看着小姞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老母亲的自豪感。
“好吃吗?”她问。
小姞喝了口馎饦汤,把胡饼咽了下去,连连点头:“好吃。”
“喂,”陈揽月看不得妊抱枝对别人这副模样,她对小姞道,“你是不是傻啊,别人给你东西你就吃,不怕有螙啊。”
“不怕,我刚才排队买蒸饼的时候,都看见你们吃桌上的食物了。”即使在回答问题,小姞也没有停下吃东西的动作。
太好吃了,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东西,里面不仅有满满的肉,咬一口还流着油。
每次买蒸饼的时候,她都会闻到各种各样的香味,只有今天,她才真正的尝到了滋味。
“哟,还挺聪明,”妊抱枝越看这小孩越是喜欢,“你方才为何替我们圆谎?”
“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
“说来听听。”妊抱枝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就是知道。”
妊抱枝愈发觉得这个小孩人小鬼大了。
陈揽月看到妊抱枝笑得越来越恶心,心里咕嘟咕嘟地往外冒酸水。
她起身站到了小姞身旁,颐指气使地说:“喂,你走开,我要坐你这里。”
见小姞乖乖地和自己换了个座位,陈揽月坐到了妊抱枝身旁,一脸的得意。
妊抱枝哭笑不得,但她没有忘记正事,于是问小姞:“你叫什么名字呀。”
“姞凭跃,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姞凭跃。”回答这个问题时,姞凭跃第一次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妊抱枝。
“好名字。”
“是我娘娘给我起的名字。”小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嘴角的笑意却没能藏住。
“那,小姞愿意和大姐说说,你娘娘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姞凭跃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但是她还是强撑着笑说道:“我娘娘她人很好呀,很勤劳……也很,”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也很听话。”
妊抱枝眉头轻蹙,“听话”这个词让她感到十分的不适,便追问:“为什么是听话呢?”
可姞凭跃没有回答,她看着被渐渐染成淡蓝色的天幕,说道:“大姐,我该回去了,今天已经耽搁太久了,谢谢你们,早点好好吃!这是我吃过最最好吃的一餐!”
她拎起馒头,看着桌上还没吃完的胡饼,又看向妊抱枝,嘴唇动了几动,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妊抱枝看穿了她的心思:“带回家吃吧。”
姞凭跃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谢谢大姐!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你……”姞凭跃低下头看自己有些开裂的草鞋,“手上的伤好了吗?”
“你抬起头来,我就告诉你。”
对上姞凭跃亮晶晶的清澈双眸,妊抱枝举起自己的右手,温柔道:“好啦,只是小伤。”
姞凭跃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些,她释怀的笑了:“姐姐们再见!”
待到姞凭跃的身影消失不见,陈揽月气鼓鼓地说道:“什么耽搁太久了,我看她分明是不想与我们说。”
见陈揽月这副模样,妊抱枝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你是不是觉得那小孩特别不厚道?”
陈揽月鼓着腮帮子点头:“没错!”
“你是不是觉得她在我们这白吃白喝,拿我们当冤大头?”
“太对了!”陈揽月义愤填膺。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特别亏。”
“你这个呆子终于意识到了!”
“那我们偷偷跟上去,看看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啊?”陈揽月一行人五脸震惊。
“不然不就亏了嘛,你说对不对呀,我的好妹妹~”妊抱枝率先起身,朝着姞凭跃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一个时辰后。
众人终于悄悄咪咪地来到了姞凭跃的家门口。
她的家位于敦义坊最角落的一处住宅,墙壁斑驳脱落,门窗甚至不能关紧,相比于其她住宅,显得十分破败。
屋内传来剧烈的响动,同时夹杂着陌生男人粗鄙不堪的辱骂。
妊抱枝眉头一跳,有预感屋内不会发生什么愉快的事。
她灵巧地爬上一棵大树,完全不顾陈揽月和妘妒的阻拦与说教。
妊抱枝稳稳地趴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屋内看去。
屋内光线极暗,妊抱枝眯着眼,适应了许久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屋内空空荡荡的,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矮桌,上面有三个豁口的碗,矮桌旁是昨天她们见过的菜篮,此时已经空了。
妊抱枝调整了一下角度,这下,她看到靠墙处蜷缩着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们前面站着一位干瘦的男人,但是相比于女人,已经算得上是圆润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我娶你过门真是倒了八辈子楣,男儿男儿生不出,赚钱赚钱赚不到,又老又丑的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男人说完还不解气,骤然间猛力一踹,女人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小孩用瘦骨嶙峋的身躯挡在女人身前,牢牢地护住自己的阿娘。
凄厉的哀嚎声透过破败的门窗,清晰地传入妊抱枝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