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一道刺目的白光乍现,一辆车猛地袭来,那辆车的引擎轰鸣声在耳边炸响。
眼前的景象开始诡谲地扭曲,车的轮廓逐渐模糊。
砰的一声巨响!
雨依旧下着,并没有丝毫减弱的痕迹,救护车的红蓝灯光交替闪烁,穿过雨夜。
“怎么就要想那么多呢?”
陈启抓起一个六面骰子,朝下一抛,“1。”
随后捡起来,再是一抛,“2。”
“哈哈哈哈!!!”
陈启站在那个熟悉无比的天台,晚霞依旧绚烂夺目,可身体却再次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地板砖裂开了,上面有着几块小石头和树枝。
陈启捡起来一块石头,朝着湖水中丢去。
年幼的陈启站在陈启身后,问道:
“你觉得你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什么样的位置?”
陈启望着湖水中泛起的涟漪,那扩散的水波,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陈启喃喃自语:
“边缘。”
远处的夕阳落下,光芒透过稀薄的云层,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湖面在夕阳的余晖中波光粼粼。
陈启走在湖边的路上,踩着边缘,身体向边上一歪,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水面的白色莲花被波纹扰动,晃荡起来,飘向一边。
白夏伸着过去,摘下了白色的莲花,捧在手心,
“好看吗?”
“好看。”
“但是我把它摘下来了。”
“它会死。”
白色的莲花花瓣逐渐发黄,枯萎,死亡,落下来了一片花瓣,
“有一天,我也会像它一样。”
“谁都会死,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想讨论关于死亡的话题。”
“既然我们会死,那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干什么?我本来就是不幸的存在,出生被母亲抛弃,然后和一群傻子待在一起,孤僻,孤独,一直到现在。”
陈启站在天台上,望着下方,又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阳。
“没有人理解我。”
“人是群居的。”
“我知道,所以我的本能驱使我去和人建立联系。”
陈启深呼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
“过去,我和人交流过,但是,我和别人都没有共同话题,最多,只是表面功夫。甚至,还有拿我以前的事情,来取笑我!”
“异类!怪胎,野孩子,没人要的野种!!”
路边的野草长得很旺盛,尖锐嘈杂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叫个不停。
“重复。”
“和人交流好累……这多半是我自己的问题,或许吧。”
电线杆上光秃秃的,绝缘子上没有一根电线连接。
“无意义。”
“我的人生到现在,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水池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发绿的水,别无他物。
“你的意义要靠你在人群中体现,你应该为大家做出贡献,在满足自身需求的时候创造价值……”
“别他妈跟我扯什么道理!老子听不懂!!”
“愤怒。”
点燃蜡烛,昏黄的光芒顿时传遍了屋内。
“我既然找不到自己的意义,那在这个世界虚耗什么呢?反正最后的终点都是死亡……没有人在意我,那这个世界有没有我,不都一样吗?我活着还呼吸了别人的空气,喝了别人的水!”
“消极。”
水龙头下,滴答滴答地落下一滴滴水,发出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室内。
“你是?”
公交车上,面对白夏,陈启沉默不语地走开。
“她能理解我吗?应该不能。”
“你好,你叫陈启对吧?”
“我是。”
雨停了,竹叶上积攒着水珠,随后一下滚落。
“她好像能理解我。”
夜空中很是清冷,几颗残星分布着,只有一颗白色的星星很是明亮。
“她好像,在意我的存在。”
陈启走到花店前,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种花卉,
“花?”
接过一束白色风信子。
“我喜欢她。”
晚霞中,一抹眉月若隐若现。
“陈启!别做傻事!”
白夏忽然从身后抱住陈启,将陈启往回一拽,拉了下来。
“有意义吗?”
“有,我的人生因为她而有意义。”
“还想死吗?”
“不想,因为我喜欢她,我想和她一直待在一起。”
“可笑。”
“……”
“你还可怜,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一只阴臭水沟里面的老鼠爬到下水道口,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外凸,反射着从外界照射进来的光。
猫来了。
老鼠被猫抓住了,老鼠沿着墙边快速遁逃,猫追上来了,老鼠又被猫抓住了,老鼠又逃了……老鼠累了,老鼠被猫咬死了,老鼠被猫吃了……
经由猫的消化系统,老鼠被一点点蚕食消化,转化成了猫身体的一部分。
猫从陈启的脚边迅速掠过,陈启被猫碰得身形不稳,晃悠起来。
一个六面骰子飞出,在地上转了起来,最后停在了“2”的点数。
又下雨了。
“怎么又下雨了?”
“雨,忧郁的心境。”
“就像我的心情一样,我不喜欢。”
落在山边的夕阳,像是一团毛茸茸的光球。
“夕阳,逐渐消逝的生命。”
“我的愿望,我不喜欢。”
太阳从天边升起了,晨曦洒下到大地上。
“早晨,今天的开始。”
“令人反感的一天开始了,我不喜欢。”
蔚蓝的天空中,几朵浮云飘过。
“蓝天,温暖的东西。”
“不习惯的东西,害怕的东西,不需要的东西,我不喜欢。”
人群熙熙攘攘,在周围不断来往。
“好多人,好吵,好拥挤,要喘不过来气了,我不喜欢。”
“重复。”
“那你喜欢什么?”
“安静。”
“那你讨厌什么?”
“拒绝。”
“你很自私。”
“我有问题。”
“那你想要什么?”
“接触,认可。”
“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矛盾,很混乱。”
晚霞的湖面上,倒映着陈启的脸,一块石头掉入水中,荡碎了陈启的脸庞。
一个六面骰子落地,转动着,六面上的点数却越来越多,最后停下,
“9。”
“60。”
“19。”
“79。”
“59。”
“69。”
69个点数密密麻麻的镶嵌在六面骰子的顶上,正对着陈启的瞳孔。
69只眼睛霎时间睁开,69颗眼球在白色的骨头上转动,69道目光直直盯着陈启的一个瞳孔。
陈启纵身一跃,从楼顶跳下,摔死了。
一辆车从雨夜中袭来,陈启站在路中央,被撞死了。
陈启落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水涌入体内,淹死了。
一块石锥从空中落下,将陈启砸死了,脑袋裂成两半,从中间被撕裂开来,血液流淌覆盖住了陈启。
“看起来像个梦,像沙漠里面的海市蜃楼,使得远方的旅人误以为甘泉美饮,像地上一段绳索,而我们当作是蛇。”
“过去和将来不真实,空得像任何的梦幻。”
相框中,陈启以及白夏的合照消失。
只留下了一个虚无的相框。
浑身是血的陈启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上,有因为摔在地上而变得曲折的四肢,有因为落水的浮肿皮肤,有因为撞击变得扭曲变形的身体,还有被砸开成两半的头颅。
浑身泛滥着红色的陈启,拿起空空的相框,抱在身前,晃晃悠悠地走在了空无的路上。
“啊!!!”
年幼的陈启看见面前浑身赤红,抱着空相框的陈启,惊叫一声,转身逃去。
“世界可以是任何你想要的模样。”
世界颠倒,所有的建筑物楼屋,石头,树木齐齐朝着空中冲去,坠落,冲入云层中,在云的体内翻腾,将其冲破,撕裂,摧毁。
大风来了,祂卷着飓风袭来,摧毁着这里的每一寸。
大风死了,裂成了无数微风飘过。
祂继续向前,望见了垂死的啊一,随即从其身上穿过。
祂继续向前,看见了不远处的陈启,而陈启的身上沾着一堆红色的笑脸,笑脸面心们盯着陈启,观察着陈启做出的令它们高兴的一举一动。
祂跟了上去,驱散了笑脸。
陈启打开门,看见祂了,祂和自己如出一辙,就站在屋内,站在自己的面前。
祂拿出了一张脸,将写着【启】字的脸,贴在了陈启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