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整个龙国的“府仇者”都在集中在这里了。
在公益组织的长期熏陶下,他们内心有一套坚不可摧的思维逻辑。
学生,青年,中年,男人,女人,嬲人,都打着雨伞,围拢了过来,贴在车窗外。
他们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全都标榜着自己的独特,可当司机和两位跟随者看到他们的脸时,却又觉得他们都一样。
顶着同样的表情,散发着同样的愤怒。
雨又下大了些,雨点如石,打在游行者的身上。
淋了雨后,游行者们更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来这里,为了天下苍生争取权益,使命感油然而生,敲打车窗的力气也更大了。
中年人就混在其中,他已经喊了很久,嗓子发哑,有些累了。
身上还淋了雨,这次回去可能要感冒。
但心中的热血却让他暂时忘掉了这些不适,尤其是在他看到接送李敦山的车辆后。
他认得这辆车。
那个他从小就看不起,只知道死读书的同学,那个被龙国洗脑的麻木青年,那个永远在和他吵架,听说后来考了公的家伙。
最近据说他做了大官,有次他去办事,就看到了那个同学,从这辆车里下来。
“一定是公车私用,鱼肉百姓!”
中年人这样想。
但他心里又不免有几分羡慕,想着之后有机会,给这位老同学打个电话,走走孩子上学的关系。
他终于还是没有和那位同学联系,那位同学此时也不在这辆车里。
中年人扒着车窗,只看到了两个面目严肃的人,正守着一个已经睡着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西装,看起来不像是官,但那两个严肃的人,很像是年轻人的安保。
什么样的年轻人,会坐着官车,带着两个安保呢?
不用问,官二代。
中年人想到自己的孩子,想到那个老同学,又想到自己身上的负债。
大雨之下,中年人再次愤怒起来,不顾大雨,丢下雨伞,开始使劲拍打车窗。
“下车!给我们一个解释!我们不需要调岗!我们需要幸福!”
他一边拍打车窗,一边愤怒咆哮。
连车窗上的雨水被溅到脸上,溅到嘴里,他都丝毫不在意。
终于,车内的年轻人被吵醒了,中年人看到,那个年轻人一脸茫然的看向窗外,似乎在和身边的安保询问情况。
这股茫然,落进中年人的眼里,正是胜利的信号。
“他醒了!要他下车!”
中年人,还有其他游行队伍中的“府仇者”们,完全没有去想,就算这是个官二代,叫他下来不说一点用没有,反而还会落人口实。
游行的组织者则还在远处,刚刚知道这里的情况,却根本没有能力控制。
群体的激情被点燃,就再也没有什么能熄灭。
敲击车窗的过程中,中年人感觉手中好像忽然被塞进了什么。
他没来得及细看,只知道那是个硬质的重物,似乎是锤子,又好像是斧子。
中年人不在意,他握住了那东西,狠狠的砸向车窗。
哗——
玻璃碎裂的声音。
有人伸手探进了车窗,不顾碎玻璃的阻挡,从里面打开了车门。
那人的手缩回去时,几滴血留在了车门边缘。
很快便被雨水冲刷下去,消失不见。
中年人抓住车把手,拼尽全力向后退,想把车门拉开。
车内,两个安保拉住车门,试图重新关上。
安保的力气显然是比中年人大的,一瞬间就夺回了车门的主动权。
可当车门即将合上时。
咔——
骨头的碎裂声响起。
空气依然嘈杂,可在安保和中年人的耳中,碎裂声如冰川崩裂,无比清晰。
是一只脚卡在车门和车体的连接处。
紧接着,一声惨叫穿透雨幕,响彻在城市的黑暗当中。
雨声很大,却没能掩盖住惨叫的声音。
焦躁嘈杂的人们,听到这声惨叫后,忽然安静了几秒钟。
安保不敢再动,甚至不敢用力,只是拉着车门,愣神了两秒。
中年人在一愣神后,则是找准了机会,歇斯底里的大喊:“拉开车门!让里面的人给个说法!”
这一瞬间,安静再次被点燃。
疼痛让人们出离愤怒,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谁的脚受了伤。
大雨之下,愤怒的人群如同兽群,汹涌而至。
喧闹,吵嚷,雨水,力量。
无数双手伸向了车门把手,够不到的,顺手拉住中年人的衣服和胳臂,试图能帮助他用上一些力。
安保只挣扎了两三秒,在胳臂脱臼后,只能任由游行者们将车门拉开。
而李敦山,则仍然浑浑噩噩,还处在刚从深层梦境中醒来,看到这幅景象,还以为自己困在了梦里。
李敦山忽然听到两仪的声音。
“检测到车体受损,开启应急模式。”
应急模式。
啊,李敦山记得,这是逆向工程期间,他给某品牌电车设计的模式。
深城的公务车是采购的这个品牌,所以这辆车也加装了应急模式。
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机械运转的嗡鸣声响起,庞大的动能运转,车的底座爆发出热浪。
车底下,积水和雨水瞬间蒸发,形成巨量的水蒸气,一定范围内掩盖住了车辆。
等离子束从车底喷出,支撑起整辆车的重量,车子逐渐悬浮起来。
悬浮的速度并不慢,但游行的人群离得实在太近,早已把车门拽断,丢在地上。
眼看车子以一种从未见过的方式离开自己,人们来不及惊讶,无数双手伸进车门,想要将李敦山拉出来。
甚至有人几个人跳上了车,死死抓住安保。
下面的人则是拉住跳上车的人的脚,想要把车给拉住。
安保想要把人踹下去,可人太多,一个一个踹下去,踹到最后,两仪早已控制车辆升空,到时一定会摔死人。
他们想到了那个脚被夹断人。
这次不能再落下把柄,更不能升级事态了。那位被抓住的安保这样想。
于是他放松力气,只是死死抱住头,顺着那无数双手,被抓下了车。
车辆升空,借着等离子束的升力,进入重重的雨幕。
只留下无数双手,无数的混乱,飞溅的黑色雨水。
和一个等待接受愤怒的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