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绕过海角，已经是午夜。
乌云密布的天空居然能隐隐看到北极星，就亮在海角突出的岩石上方。
灰石顶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排站着，被轮船的灯光照出浓黑的影子。
“Yahoo！我亲爱的朋友！”刘暮站在烟囱的检修平台上，给人一种站在迷雾之上的错觉。
灯光也照在她身上，给她修长的黑色身影镀上一层金光，镶了几分……人性的光辉。
怎么说呢？
李刚这么说：“有点帅怎么回事？”
狗子哥说：“汪汪汪，不愧是我的主人！嗷呜~！”
嚎叫声之巨大，让李刚无助捂耳，却让轮船上紧张的众人有种拨云见月的错觉。
只可惜，他们抬头却依然无法看到满月。
海风吹动雨丝，李刚抬手制止了牛波一巨大的‘招呼’声。
“狗哥，我知道老板安全你很高兴，但你别高兴得太早……”
李刚狠狠摇了摇被吼晕的脑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真的要说吗？”
闭上狗嘴的牛波一耷拉下耳朵，“直接回家吧，肯定没有活口了。”
“我也这么认为，但我怕老板接受不了，”李刚转身，黑袍一般的雨衣在海风里飞扬，背影心事重重。
轮船在原定计划的海湾靠岸，船上的人看着下方出现的一人一狗纷纷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来自各种偏远山村或不见天日的黑工厂，知道这个世界出大事了，却也是第一次见到比成年大象还巨大的狗。
刘暮只带了虹下船，李刚迎上来的时候，给双方做了介绍。
面对牛波一，虹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他的实验室里几乎都是变异人，但其他动物的变异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倒是李刚有点好奇这个孩子，“你说他就是红花？会不会太弱了点？”
“我负责的是研究部分，并不是天蝰蛇的战斗人员，”十二岁的孩子并没有觉得被小瞧，只是态度冷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问，“你们的人呢？”
这也是刘暮想要知道的，但她没有第一时间问，对特别行动队的现状多少是有些悲观的。
“他们已经撤离了吗？”
李刚与刘暮对视，半晌微微摇头，“出事了，山谷里突然出现大片红雾，我进不去，他们……还没出来。”
袭击行动中，他作为狙击手的任务是在外围观察和支援，跟牛波一都没有近距离参与战斗，红雾出现的第一时间，他远离了观察点，想要找刘暮商量对策，结果只找到了在海岸线上徘徊的牛波一。
通过艰难的‘沟通’，他知道刘暮独自去了船上，没办法，只能等。
现在等到人了，但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但山谷里的红雾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
“红雾？”刘暮直接变了脸色，大步朝山谷飞奔，“你们守船。”
话语被空气模糊，李刚拍了拍牛波一，“去帮帮她。”
狗子本来对刘暮丢下自己不太高兴，被李刚一招呼，重重‘呜噜’一声才跟了上去。
“小朋友，我们再认识一下，”李刚一条胳膊搭上虹的肩膀，“你们天蝰蛇的新世界计划具体是什么来着？”
虹突然抬头，透过厚重的黑刘海直看向李刚的双眼，见识到了对方的笃定和威胁，又慢慢低下头，“大姐姐也知道对吧？你们是在试探我吗？”
他显然误会了什么，李刚自然不会解释，只带人往轮船走，“叫老板，何况，她是二姐不是大姐？”
“那……大姐是谁？”虹再次抬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李刚缓缓放下手臂，再没有对待小朋友的和善，“我劝你别想动老板的大姐，她会把你碎尸万段。”
——何况，徐小凤那是老子看上的姑娘，你小子这么阴暗，真的不怕我现在就动手？
“我不会杀大……老板重视的人，”虹颇为不满地别开脸，浑身都是不属于少年人的阴沉，“新世界计划已经启动，你们迟了一步，无法阻止的。”
“阻不阻止的，老板也不在乎，交代一下后续的吧，省得老板还要找时间过问，”李刚知道的也不多，可他跟了刘暮这么些日子，除了斩草除根之外，就学会了——装。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
……
“小A，有没有？”
山谷边沿高地，刘暮死死盯着谷地涌动的红雾，垂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压抑着恐惧，除了这么大面积的红雾，还有幸存几率无限接近零的特别行动队。
即便她没有留下来确认爆炸伤亡，但红雾也足以要了剩下那些人的命。
变异？
变异的条件这里可能满足吗？
想到曾经见过的恐怖场景，刘暮迈出的脚迟迟不敢落下。
“主人，”感知到了刘暮的恐惧，虽然不明原因，牛波一还是紧紧靠了过去，狗子想要保护主人！
在足够近的距离内，刘暮、牛波一，以及系统是可以直接交流的。
黑桃A：【宿主，检测到红雾来源，请查看地形透视图。他们以含铅合金将碎片埋在了地下，规避了外界扫描。】
“是爆炸破坏了隔离吧，这些人已经懂得利用红雾进行变异，”后半句情报自然是来自虹，只是刘暮没想到红雾会如此大量溢出，“他们用了什么方法？”
【应该有刺激装置，说不定对我们的研究会有帮助，建议尽快回收。】
刘暮却还在犹豫，颤抖的手擦过脸上的雨水，“体征呢，生命体征还有……吗？”
“汪汪汪，好希望队长大哥还活着，主人，让狗狗先进去看看吧，”牛波一几乎同步从黑桃A那里得到信息，可以看到几个活动的红点聚在一起。
刘暮也看到了，手心冒出冷汗，狠狠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才艰难开口，“我们一起进去吧。”
妈的，这么多年过年过去了，依然会没出息地害怕，明明那样的场景就在废弃船只上见过一次，事到如今，依然下意识认为那就是人间地狱。
互相吞噬……是缺少营养攻击的变异者唯一的出路，不是动物，是人，活生生的人吃人。
刘暮以为自己会再见到这样的景象，而且还是她熟悉的人，可当一切出现在眼前，她差点拔枪杀人。
血淋淋的白骨散落在已经炸毁的简易建筑上，剩下的四个活着的。
两个相互厮打，另外一个在用脑袋砸着本已经碎裂的墙。
最后一个躺在地上，本该长着双腿的地方断裂得血肉模糊，缺失了重要的下肢。他的四周却放着许多剥离自其他身体的残肉……这个人，就躺在这样的血淋淋的碎肉之间，不断发出似哭似笑的压抑哭喊。
听不清楚，但他在逃离那些来自同类的血肉……
【他们处在变异中，机体无法得到足够的补充营养，进食的本能应该早就吞没了他们的理智，但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忍住的？】
“因为是战友的吧。”
刘暮快速上前，不用她多说，牛波一过去将互相殴打的两人强行分开。
“我带的食物不多，你们尽量吃。”
在牛波一的强大压制下，四人分别被捆绑在四个方向，虽然他们本身也在克制，但可以看出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样的忍耐，可能也算是本能，作为战友不愿意伤害彼此的本能！
感性与感性拼杀的结果，他们并没有以战友为食……不对，是奉献给了队长。
即便是处在变异中，谭子砚依然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但面对满地的堆肉，这个失去双腿的精神领袖却同样没动分毫。
刘暮以前没有过这样的队友，无法理解这种情感，但佩服拥有这种毅力的人。
弄多营养剂送了几瓶给卓晴研究之后，就彻底没了，现在也只能把从废品站带来的熟食，还有穿上冷库弄的给他们吃。
血红的雾气中，刘暮坐在几人中间位置，只有她周围雾气犹如实质般挣扎，然后被吸进无形空间。
牛波一贪婪地呼吸，它本来离下一次进化还有相当距离，但那个看不到的系统说它可以尝试多吸收红雾看能不能提前进化，刘暮也就没阻止。
就目前一人一狗的情况，红雾几乎已经无法直接对他们机体产生太大影响。
随着机体能力增强，耐受也在不断提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吃东西的四人是承受不住这样浓度的红雾的，要是再晚点，就不仅仅是崩溃之后互相吞食了，搞不好会直接变成什么非人的东西。
随着山谷中红雾汇集而来，几人吃下去的食物也渐渐有了作用，外表能看出的变异开始了。
为了几人能安全度过，刘暮只能将巨日碎片连同放置它的装置一同收进回收空间。
同时还需要收走的……特别队队员的尸骨，已经没几具是完整的了。
收拾后者的时候，刘暮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被奉献到谭子砚四周的血肉并不是队友的。
那么让人无法忽视的问题是，
【宿主，DNA与特别行动队队员不匹配。谁收集了这些肉？收集的人就是想让谭上校吃下去吗？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