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刘暮见过太多濒死的眼神，怨毒的，恐惧的，绝望的……女孩的迷茫却还是让她心头一颤。
灾难之前，女孩或许是还在校的大学生，或许是刚踏入社会的上班族，也可能是全家宠在掌心的明珠……
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没想到这场灾难会带走那么多熟悉的东西，甚至是她自己的命。
即便是这样莫名死去，却没有怨恨，没有绝望，仅有不解。
对世界的不解，对他人的不解，或者是对杀她这种行为本身的不解。
她这样被环境和饥饿折磨疯了的，也注定活不了了。
末世，这样死去的人，崩溃后被杀或是自杀，太常见了。
刘暮只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朝地下奔去。她脚步轻盈，落地几乎没有声音，就连雨衣也只发出轻微的摩擦。
地下空间的夜晚并没有灯火通明，只有主要的几个位置亮着灯，也没有白大褂穿梭的景象，除了枪声惊动了几个人，其余的几乎与楼上类似，他们都并排躺着。
但也不一样，因为他们有各自的睡袋，睡袋下方甚至垫了厚实的纸板。虽然还是简陋，可起码像个人睡的地方，不会轻易生病。
刘暮没敢直接闯进去，而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静静看着宽敞的大厅和呈同心圆排列的一根根大水泥柱子。
不得不说体育馆的建造要求还是比一般商品楼高的，即便周围许多高楼大厦都成了危房，可这里也只是墙壁或柱子上有点细小裂缝。
刘暮确定以宋瑜林的习惯，必定不会跟这些大兵住在一处，她靠着墙壁，集中精力看向大厅的深处。在那里，有两排隔离出来的小房间，部分透明，可以看到实验器材和被捆绑的变异体。另一边是不透明的一排，门上挂了名字。
为了行动方便，刘暮脱了雨衣，回收进空间。被她挑出来随身携带的雨衣多少有些瑕疵，比如这件就是袖口上有个小口子，但都不影响使用。
等了个把小时，这些人都睡熟了，刘暮贼头贼脑地摸边进去，一路到了那一排房间前，居然没一个人发现她。
没有人巡逻，每五十米倒是有一个士兵值夜，只是到这个点都站得歪歪斜斜，毫不避讳地打哈欠。眼前一排房子前的更过分，刘暮在十米外就听见他轻微的鼾声，好家伙，斜靠在柱子上就这么睡着了。
以至于刘暮都不需要给他打晕，直接找到了占地面积大，并独立于那些小房间之外大了一倍的隔间，上面一点安全意识地都没有地挂着宋瑜林的名字。
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那扇没反锁的门，闪身进去再轻轻关上。
居然还是个套房，进门后是个放了张长桌的厅，桌上的台灯亮着，下面一叠翻开的文件。刘暮隔着几米远扫了一眼，上面写的东西让她停下脚步。
走过去翻了两页，刘暮手指用力把文件边沿生生捏碎一块，顺手装进回收空间暂时保存。
都是实验记录，除了用药和数据，还有照片，活人、尸体、变异动物、变异人……为什么有好好的活人？
那是因为这帮比崽子把变异动物身上的血液注射进活生生的人体里，还他妈的每天拍照记录，这种行为跟百年前那些鬼子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妈的，畜生！
小鬼子的岛半年后就会被火山和地震摧毁，但宋瑜林这个女人现在就得付出点代价！
刘暮走进卧室，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做，抬手就给熟睡中的女人一手刀。
至于主持这些实验的人……刑天阳，她明天回去就把资料砸他脸上，要是真是这小子安排的，她敢当着杨朔的面把那小子的脑袋拧下来，生拧。
当然，她主要是……不知道这边的实验员都有哪些，人抓多了不好带走。
宋瑜林还是很会享受的，除了比别人的隔间大，卧室里还有独立的通风口，依然应该是对这里的安保太过放心，通风口里面除了几道铁丝网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保障。
这让刘暮从别的消防通道离开的原计划派不上用场了，她拎着人直接从通风口出去。
体育馆的通风口可不小，接入房间都够一个人爬行，往上甚至能供三个大汉并排。
一刻钟后，刘暮戴上过滤面罩，将还在昏迷的宋瑜林扔进尸体堆，冷眼看对方在惊魂中醒来。
强光手电照亮她身边一圈，等她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并且躺在望不到头的尸体中间，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刚从尸堆里挣扎出来，又被刘暮一脚踹回去，身体正面跟腐烂的尸体直接来了个‘亲密’接触。
呕——
纵然冷漠如宋瑜林，这时候也直接吐了起来，想要用手捂住嘴巴，却发现手上沾满了脓液与碎肉，还有蠕动的虫子。
她疯狂甩手，边吐边逃离，结果还是被一脚踢了回去，这次摔得更深。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反复几次，宋瑜林崩溃了，也终于尖叫出声，“我可是这里的最高领导，你到底是谁？”
“你也知道自己是领导啊，这些人可都是托领导您的福，领导您不跟他们一起吗？”
刘暮冷冷凝视在尸山中挣扎的领导，从干净素雅的漂亮女人，变成真是睡衣浸透血污与呕吐物变得比幸存者一般无二，这个过程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终于，宋瑜林明白了自己逃不了，适应了，也麻木了。坐在尸山中任由驱虫钻进自己长发，只木然地盯着强光背后的身影。
“若是我有罪，审判我自有军事法庭与法律，你凭什么这么做？你这是犯罪，怎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使者，可以惩罚我吗？”
“法律？”刘暮笑了，缓缓移开手电，脱下面罩，“领导，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正义人士，既不想审判你也不想惩罚你，我只是……”
刘暮呼出口气，似乎这里的空气对她来说并没那么恶劣，语气幽幽，“想把你变成它们中的一员而已。”
居然是刘暮，宋瑜林瞳孔剧震，想要说什么却惊恐地看到刘暮随手捡起一具尸体，然后狠狠杵在地上，将手电插进尸体破洞的心口，然后凭空变出一把寒光熠熠的弯刀。
“不，你不能杀我，你听我说，刘暮，刘老板，你知道灾难前全球有多少人吗？超过八十二亿，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刘暮！”
刘暮捏着刀，没有移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太多了，太多了！人类就像蝗虫一样不断繁殖不断索取，地球早就承受不住这么多的人。我们人类从古至今，难道是靠数量成为地球的统治者吗？不是，是靠最优秀的人群，靠高智商，靠尖端科技……这些人，”宋瑜林突然抓起一条手臂，朝刘暮抖着，
“这些人，这些老鼠蝗虫都比不上的人，活着只会浪费土地与资源，他们根本就是负担！只有他们死了，人类才能摆脱负担，才能高速发展，才能飞跃，才能实现无数睿智人士提出的光明未来啊！
“不是我杀了他们，是他们拖了人类发展的后腿，拖了祖国振兴的后腿，若不是他们，我们伟大的国家早就能掌握全世界绝对话语权，早就带领全人类步入伟大的理（GONG）想（HE）国时代。科学研究也会实现质的突破，你知道航天吧？我们就要飞出地球了，再也不用担心灾难，再也不用怕外形文明……”
“够了！”刘暮相信宋瑜林说的是实话，也是她真正所想的，“你说的很大，很理想，很高端，于是你杀了这数以千计的普通人。请问宋领导，你自己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超凡脱俗的存在意义呢？让你可以决定别人有没有资格活？”
“我？我……我爸是总指挥部的司令，你杀我就是跟政府和军队作对！我的组织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为了崇高的理想努力，你难道要阻碍人类的进步吗？你不能杀我，不要像砸烂珍妮纺纱机的工人一样愚蠢！”
“说半天，拼爹啊？”刘暮不再等，大步踩在腐烂的尸体上，靴底挤压出浑浊粘液，腥臭难闻，“那我试试。放心，我会把你脑袋送回你那间温馨舒适的卧室，看看你的组织原不原谅你滥杀无辜。
“不得不说，我从一楼走进你卧室的时候，真觉得跟进了天堂一样……但是，宋瑜林，你凭什么让别人下地狱！”
“不！不！我不能死！我的组织……”垂死尖叫并没能持续太久，刘暮手起刀落，一颗还算清秀的脑袋滚进无数残肢碎体中，被她抓住头发一把捞了起来。
至于宋瑜林的身体，她看都没看一眼，不用很久，这里就会成为变异动物的乐园，然后养出一大批膘肥体壮的‘人类猎食者’。
把宋瑜林的脑袋原路送回，端端正正放在那盏台灯下，刘暮没再继续逗留。离开几条街道后从空间拿出越野车直接回家。她自认为全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却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比她预想的严重得多。
杨朔每三天会看一次江省各个基地发来的近况报告，同时审核并批复各种物资申请。
刘暮行动的第二天刚好是该看报告的日子，因为最近海城市区基地一直报告有变异动物入侵，他们抵抗得十分辛苦，杨朔便特别关注这个最近的基地。
原本他打算今天的报告中如果还有相关情况，就要派一个营的战力过去支援。之前宋瑜林只说有动物入侵，杀了不少幸存者，却没有申请支援，这本身就让他有点怀疑。
可是，今天几份报告翻一遍，却没看到他最关心的那份。叫机要员一问，才知道根本没送来。
“马上联系，问问怎么个情况？让宋瑜林跟我通话！”
“报告！”就在这时警卫员突然抱着个恒温试验箱进来，“市区基地送来的，说是需要您亲自签收。”
“进来，”杨朔示意警卫员把箱子放到办公桌上，问，“谁送来的？”
警卫员放下东西，身板挺直，声音洪亮，“来人说自己是那边基地的研究员，是宋基地长亲自命令他送的，人在外面休息，您要见他吗？”
“让他先休息吧，”杨朔伸手就要去按箱子的密码，基地之间有一套密码系统，每天会轮着设定各种密码，他们会按照日期使用，但他的手没能摸到箱子。
“我来吧，”机要员不放心，大胆拦住了杨朔的手，嘿嘿笑道，“首长，您得遵守安全协议啊，我来吧，我手气好。”
到了杨朔这个级别，都有很多即使限制也是保护他们的安全协议，为的就是不让这些老家伙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人死事小，国家培养他们咋进去的资源和时间可就浪费了。
那必须确保他们持续发光发热，除非，直接死在任上或老糊涂了退居养老二线。
杨朔不得不退出一米远，“你小子，这还能是个炸弹不成？”
机要员笑嘻嘻接了一句，手里利索地按下密码，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脸上的笑顿时凝固，浮现出惊惧之色。
这可把杨朔看得心急，也不等他主动汇报了，一步过来，“是什么，还能吓到……宋瑜林……的头？”
干冰的雾气逸散开，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不，确切说是颗头。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混乱，杨朔却只用了十秒恢复镇定，“去，把送东西的人控制住！让刑天阳带两个人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其实他心里已经清楚这就是颗人头，而且极大可能就是宋瑜林，但谁会猖狂到杀了一个小基地的最高行政长官，还光天化日地送到自己面前，毫无疑问，这是挑衅！
再说刘暮回到废品站已经天亮，牛波一照例跑出一里地来接她，身上穿了一件用雨布做的巨大雨衣。
雨衣将它全身覆盖不说，头顶还刻意做了耳朵的形状，尖尖地立着，居然有几分可爱。
刘暮把车一路开进废品站，下车的时候朝监控招了招手又指向牛波一，意思是要先查看一下狗子的情况再下去。
连日大雨，地下车库开关不方便，牛波一的窝就安在了小楼的一楼客厅，因为是自己的地盘，又用的是农村自建房的风格，所以客厅很大，也足够牛波一站立转身，只是不能大幅度活动。
刘暮本来想帮它解雨衣，就见大狗子自己咬着胸口的绳子一拉，然后原地弓起后背晃了晃，再走一步，雨衣居然就脱了下来。
不仅脱了，还正好挂在天花板四角的钩子上，像个硕大的蚊帐一样。
这设计看的刘暮都要说一声天才，也不知道是徐小凤想出来的还是张小勇。
用系统扫描了一遍牛波一的身体，除了又长高了二十公分，其他一点毛病没有。刘暮让它趴下，发现皮毛还真是连尾巴都没打湿，也没有一点弹痕，不得不说徐小凤的细心，要用厚实的雨布缝制这么一件雨衣可是大工程。
“好，明天带你去接守门人怎么样？”刘暮被狗子亲昵地蹭着，伸手在它头顶抓痒，“他腿应该能走了。”
一说起基地，牛波一耳朵抖了抖，想起一件事来，连忙告诉刘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