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说罢起身向外而走,他进一步门口的士兵们便退一步,两方对峙着一齐到了屋外,而陈拙因被无视,怔怔出神留在原地。
正巧杨振威走了过来,隔着大老远便口称告罪,待到崇祯面前说道:“万岁爷,总兵大人有请您到府上一叙,卑职杨振威特来护送。”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崇祯吸了吸鼻子,有些担心杨氏以及无关人等安危,说道:“朕去之无妨,不过尔等需善待宅中下人。”
杨振威听了不免有些尴尬,他腰上挂着的刀鞘正慢慢向下渗血,心虚的摸了摸刀把硬着头皮答道:“这,自是应当的。”
见他答应,崇祯点了点头并示意杨振威朝前带路,在兵士的簇拥下穿过前院直至大门,血腥味渐浓。
王老九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身下弥漫开大圈鲜血,杨振威自知瞒不过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崇祯,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万岁爷,有些误会,您看这个....”
崇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抬手说道:“带路。”,杨振威这才松了口气。
临出发先姜瓖曾叮嘱过他,务必好生将陛下“请来”切不可动手杀人,见陛下不恼杨振威心中直庆幸,幸好杀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门房。
门口外摆了副官轿,轿夫站在旁边等候,杨振威上前将轿门拉开,低着头张开双手道:“万岁爷,请。”
.....
今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城中的缙绅齐聚于孙宣怀宅中。
之所以不依不饶,一来如果是情势不对他们也好早些逃命,二来众缙绅又心有不甘,这段时日大伙是掏钱又掏粮,为的就是万岁爷给的口头承诺。万岁爷有兵不好惹,可你孙宣怀总得给大伙个交待不是?
孙宣怀得了皇帝准话便急急赶回家中,初至时站在门口的众缙绅皆不给他好脸色,就是一句话,还钱。
孙宣怀听罢有些纳闷,还钱?还什么钱,末了瞧见自家夫人后这才恍然大悟,旋即头疼万分。
只见孙李氏领着手持棍棒的家丁站在院中,插着腰指着周围的缙绅们破口大骂,甭管是高矮胖瘦一个不放过,往日里各家女眷互相走动来往的密切,闺中密友间闲暇时不就拿夫妻之间那点事以做谈资,现在倒好,这谈资成了孙李氏的“武器”了,骂的众人直抬不起头来。
“嘿嘿,说你呢姓胡的,你家婆姨旬月未尝荤腥啦,是不是你不中用啊?不中用还不快找大夫治去!咱老孙家可不是医馆。”
“你!泼妇!”胡员外似被戳到痛处,老脸羞红。
“哎哟喂,许你来咱家闹事,还不许老娘骂街啦?骂你怎的了?今天就是闹到万岁爷跟前,老娘都站得住脚。”
孙李氏趾高气昂,手中攥着的丝帕随着身形一起晃动。
“胡闹!滚回去。”孙宣怀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斥着从外走了进来。孙李氏一听,吓得一震,如同猫见老虎,赶紧带着家丁撒丫子跑了。
见得正主归来,受了一肚子气的众人终于找着能撒气的,你一言我一语抓着孙宣怀指责。
胡员外反应最是激烈,指着孙宣怀大喊:“姓孙的,还钱。”,旁边有人跟着起哄道:“还钱!”
“孙某从商这么多年,何曾欠过诸位的帐?”
胡员外右手下意识护着裆部,显然对方才之事仍耿耿于怀,厉声说道:“就因你出头!不然谁会捐钱捐粮?咱现在不跟你蹚浑水了,把咱出的那份还回来!”
“对,还回来!”
孙宣怀苦笑服软,上前搂着胡员外的肩说道:“胡老板,有话咱好好说不是?犯不着与孙某拙荆一般见识。”
胡员外斜眼看着孙员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呸!都是胡编乱造!”
“孙某替拙荆,给胡老板赔个不是。”孙宣怀笑着向胡员外抱拳示意,胡员外见孙宣怀如此,也不再得理不饶人,面上愠色稍稍退祛。
“诸位稍安勿躁,今日孙某肯定给个交待,且容孙某在家中摆上宴席,大家坐下来说如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众人见事已至此只好应允下来。
离孙宣怀家不远处有个旧宅院,宋献策和杨伯先坐在院中石凳上,团练营的士卒全部在此。
“宋先生,陛下身边无人,某担心....”
宋献策忙里偷闲沏了壶毛尖,杨伯先喝不惯茶,烫了吧唧的没喝酒爽快,宋献策只得独饮。
见杨伯先提问,宋献策将茶杯轻轻放下,说道:“万岁爷谋定而动必有后手,杨统领无需担忧,我等奉命护佑孙大人周全即可。”
杨伯先见他老神在在的,不由疑问道:“宋先生这才几日光景,就对陛下了解得如此之深了?”
宋献策抹抹胡子,面露敬仰道:“以前宋某自以为有所了解,现在嘛看不透,看不透。”说罢给自己斟茶。
杨伯先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见宋献策默默喝茶不再多言,心道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可真费劲的。
....
大同城东二十里外有一白登山,高约一里山体浑圆,顶上平坦且草木众生。
白登山至大同城之间既没壕堑又无险阻,都是些平地缓坡,骑兵来往如履平地。听部下提议,吴惟华当即命令全军在山脚扎营,就地取材生火造饭。
手中捏着刚读完的密信,吴惟华坐在营帐中喝着小酒,静候佳音。
....
崇祯被一路带至姜瓖住处,下了轿子,只见宅院四周士卒林立,披甲执锐戒备森严。
姜瓖正在屋中来回踱步,隐隐听见屋外有脚步声,赶紧坐回座椅上。
门被杨振威推开,崇祯随之进入,身后还跟着走入几名亲兵,陈拙赫然在列,进门后左右护卫在姜瓖身边。
姜瓖见了崇祯,既不起身迎接也不开口说话,就这般直勾勾地与站在眼前的崇祯对视,仿佛在说你奈我何?
倒是杨振威开口打破安静,道:“总兵大人,万岁爷请来了。”
“本官招待不周,请万岁爷找个地方坐吧。”姜瓖杵着下巴盯着崇祯,权力的味道让他迷醉,让天子当众出丑所带来的快感直冲大脑。
崇祯除了拍打身上的灰尘,再无其他动作,就这么站着也无妨。
见崇祯不应,姜瓖身子探前,威胁道:“请坐!”
然而崇祯的回答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既然姜大人如此想看朕出丑,不妨朕退位禅让于你,更能滑天下之大稽,你说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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